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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季凡灵掏出手?机,跳出一条新的短信。

还有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来自程嘉礼。

她愣了下,意识到微信号是和手?机号是绑定的,所以被程嘉礼顺藤摸瓜找了来。

不过她并不想加程嘉礼的好友,所以平静地无视了。

第二条短信,才是她真正在乎的——

季凡灵睁大?了眼,反复看了两遍,忍不住跳起来,跑向不远处的傅应呈。

她有工作了!

*

录用她的是吉星街的赵三?串大?排档。

临到年末饭馆缺人手?,服务员强度高,工作时?间又长,大?学生们?普遍没放寒假,季凡灵便成功入选,下周一直接入职。

工作时?间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短暂午休后?,再从下午四点半点上到晚上十点,直到客人全部清场。

工资到手?两千五,全勤二百,但第一个月试用期只有一千八。

钱是少了点,好在从傅应呈家?小区门口坐3路公交车可以直达吉星街,往返路费花不了多少,还包午晚饭。

季凡灵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毕竟她真正有的只有初中文凭,A大?学生证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正式上班后?,事情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每天要无限重复送花生米,端茶倒水,等客人点菜,手?写菜单,上菜,打包,收盘子,送客,翻台,见缝插针地扫地,收拾垃圾……忙得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工作时?间屁股根本挨不到板凳,一天能走足足两万步。

端一盘菜没什么,端久了胳膊都在发抖,尤其是煲汤的汤锅,重得跟铁锤一样。

自从上班以后?,她几乎见不到傅应呈了,两人的作息完全错开。

平时?她跟傅应呈的交流都集中在饭点,现?在她饭点正好都在工作,傅应呈离开家?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她回来时?又很迟,两人仿佛变成了没有交集的同居室友,只有偶尔会在深夜碰面。

这天晚上,傅应呈走出书房,看着季凡灵刚进家?门,换了鞋,耷拉着眼皮,走向自己这边的走廊,微微蹙眉:“都快一点了。”

“你不也没睡?”季凡灵打了个哈欠,肉眼可见地疲惫。

“总比睡了,再被你吵醒好。”

季凡灵停住脚步,回头,大?脑迟钝地转了下。

傅应呈的意思好像是,他为?了等她,才一直没睡。

“怎么会?”季凡灵说,“我一点动静都不会发出来。”

“你确定?”傅应呈慢悠悠的尾音微扬。

季凡灵又不那么确定了。

该不会,她之前经常吵到傅应呈吧。

“有桌客人聚餐喝酒,结束得迟,3路末班车在十点二十左右,我没赶上。”

季凡灵解释,“所以只能19路转7路。假如我十一点没到家?,说明我错过末班车了,你就关门睡……行吗?”她有点艰难启齿。

她住在傅应呈家?,还要傅应呈来迁就她的习惯,多少有点不像话?。

傅应呈目光深暗。

他之前觉得这份工作还算安全,勉强可以忍受,是建立在季凡灵从吉星街坐3路公交直达他家?小区外的前提下。

深夜这个点,她一个人在外面转公交,走夜路?

“我有经验。”季凡灵还在跟他表演,当她把拖鞋拎在手?里,只穿着袜子,就可以做到无声潜行。

女孩蹑手?蹑脚走了几步,抬起乌黑的眼:“这样你还能听见?”

傅应呈视线落在她踩在冰凉地砖的白袜子上,眼神微动,移开了视线:“还不如穿着鞋。”

“不可能啊。”季凡灵狐疑。

“与其琢磨这些,”男人淡淡打断。

“……不如在我睡前回来。”

*

说是“睡前”,但季凡灵觉得傅应呈睡得其实也很迟,她每次到家?的时?候,傅应呈都在工作。

虽然如此,她还是尽量早一点回来。

转眼过去两周,季凡灵对工作逐渐上手?。

她在工作时?也是个独来独往,不太和人交流的类型。

这批店员里,她稍微会说两句话?的,是一个叫吕燕的女生,刚上大?二,勤工俭学,黑黑瘦瘦,比她高一个头,也比她早工作半年。

吕燕以为?她们?是同龄人,经常在午休时?间来找季凡灵拼桌:“你长得跟个高中生一样,真的有十九岁吗?”

季凡灵:“你几几年的?”

“03。”

季凡灵忍不住呵了声:“零零后?的小屁孩。”

吕燕:“……”说得好像你是90后?一样!

两人正吃着统一发的盒饭,一个吊梢眼、扎着马尾、挑染黄发的女生走进房间,声音尖利:“新来的还没吃完?后?厨缺人串烤串,你去帮忙。”

季凡灵筷尖顿住,冷冷抬眼。

来的人是领班黄莉莉,地位在季凡灵这些服务员之上,主要就是监工,盯着他们?干活,防着他们?偷懒。

但后?厨的活可不在季凡灵的职责范围内。

更?何?况现?在还是午休时?间。

“莉莉姐,我们?才刚开始吃。”吕燕赔笑。

“我喊她又不是喊你,”黄莉莉横了她眼,转头点名道姓,“季凡灵,还愣着干什么?”

季凡灵没说话?,收了饭盒,直接往后?厨去了。

吕燕坐在一旁难以下咽,瞅着黄莉莉的脸色:“姐,凡灵是不是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实心眼?”

黄莉莉翻了个白眼,“你看不出她身上衣服,和我的是一个牌子?”

“Lin…d…Lindberg,”吕燕结巴拼出,“那,那要多少钱啊?”

黄莉莉倨傲地比了个数。

吕燕惊愕:“啊?她原来这么有钱的!”

“所以说你蠢,肯定是山寨啊!有那实力?买真的,还能来这端盘子?”

黄莉莉嗤笑:“野鸡屁股插两毛还以为?自己是凤凰了,我就瞧不惯她穿假货,还在我面前充胖子那样儿!”

吕燕不吭声了。

*

季凡灵知道黄莉莉讨厌她,她不知道为?什么,也并不关心。

就像有些狗天性爱咬人一样,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人无缘无故地犯贱,况且大?排档的工作分?工本身就很模糊,劳动力?各个被充分?压榨,服务员不仅要打扫卫生,有时?还要洗碗洗菜。

多干点活累不死,黄莉莉只能给她找不痛快,没权力?让她滚蛋。

更?何?况,吕燕悄悄告诉过她,黄莉莉是大?排档赵老板的表侄女。

……上诉也没用,走的只会是她自己。

虽然答应傅应呈早点回去,但季凡灵有时?也身不由己。

过了两天,十点半该下班的时?候,女孩站在摊上,眼睁睁看着末班车离开站台。

她旁边的桌子上坐了六七个臭男人,还在互相劝酒谈天说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原则上她没法?赶客人,跟酒鬼也说不清道理,强行收摊很容易引起闹事,之前就有过先例,服务员只能委婉提醒,之后?便是硬等。

一直熬到十一点半,客人才终于醉醺醺离开。

季凡灵和吕燕快速收账,打扫桌面和卫生。

玻璃门紧锁,四周只剩赵三?串大?排档牌匾的白色冷光,空荡荡的街道寂冷,十二月底的夜里风声呼啸,空中飘起雨丝状的细雪。

吕燕的出租屋就在附近,没走几步就跟她道别?离开。

季凡灵洗完抹布的手?冻得冰块一样,缩在羽绒服口袋里,站了一天的脚痛得要命,想到因为?几个醉鬼,又要走很远的路赶公交,心头毛躁躁地厌烦。

她压着兜帽,刚走出两步,余光看见一辆黑车安静地划破夜色,打着双闪,缓慢靠着路边行驶。

电光石火地,季凡灵想到傅应呈。

然后?又觉得可笑。

真是染上坏习惯了,一走不动就惦记傅应呈那辆车。

季凡灵裹紧领口,目不斜视地顶风往前走,突然听到黑车一声鸣笛。

季凡灵转头,看见驾驶室车窗摇下。

夜浓风急,伴着加速的心跳声,清冷地映出男人眉眼的轮廓。

有一瞬间。

季凡灵还以为?自己是困懵了。

傅应呈看着路面,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见她半天没动,不耐地侧过头,屈起的指尖敲了敲,似乎是有点不耐烦:

“……坐了这么多次了,还认不得我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