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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房间,将?被子丢在床上,潮的部分?摊平,快速拿塑料袋装了洗发水和睡衣,又?发现?自己?的内裤少了一条,在阳台晾衣架上找遍了也没有。

吕燕抱着盆在等她,听说她内裤丢了,明显愣了一下:“是不是数错了?”

“我一共就三条。”季凡灵黑着脸。

“……”

晾在室内不太可能?被风刮下去,应该是被小情侣里的瘦高女人收错了,但那对情侣还没回来,能?要回来最好,要不回来的话只?能?再买新的。

又?是一笔新的开销。

季凡灵压着不爽,和吕燕一起去小区外的公共澡堂洗澡,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洗不到两分?钟,她还在头发上搓泡泡,突然没水了。

不只?是她这个花洒没水,每个花洒都没水。

“阿姨,怎么停水了?”季凡灵高声问。

“没水了!”

外头的大妈喊道,“出来吧!”

吕燕:“什么情况啊阿姨?多久能?来水啊?”平时都是十一点才停水的。

“不会来水了!明天再来吧!”

季凡灵蹙了蹙眉,胡乱擦了身上的水,套上衣服走出来:“什么意思?”

坐在外头收费的管理员大妈玩着手机,头也不抬,随手敲了敲身后摆在凳子上的小黑板。

季凡灵踮脚去看。

黑板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本周周一到周三检修,营业时间改为晚上五点到十点半。”

“十点半停水,十点二十八还往里面放人?”

季凡灵冷笑?:“掉钱眼里了吧?退钱!”

“你们自己?不看告示,怨谁?”

大妈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我都写出来了,你没长眼?”

季凡灵:“我说退钱,你没长耳朵?”

“洗一分?钟也是洗,进门后概不退钱。”大妈斩钉截铁。

“是么,今晚你不退钱,我也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季凡灵平静地一字一顿。

大妈这才放下手机,眯着眼瞧她:“我说你这小孩怎么胡搅蛮缠呢!哪个学?校的?!你,还有你!”她指着吕燕,唾沫星子横飞。

吕燕退了两步,仓皇看了季凡灵一眼。

季凡灵绷着眼皮,不为所动:“指谁呢?”

“算了,你明天来,给你便宜两块钱。”

大妈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句,“行了吧?我下班了,走吧!”

“两块钱想打发谁?”季凡灵冷道,“明天的水能?洗我今天的头?”

“你没完了是吧!”

“凡灵……”吕燕拉了拉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季凡灵知道她什么意思。

这是离合租房最近的公共澡堂,跟管理员闹翻了,她极有可能?不做她俩的生意,她们之后就不得不去更远的澡堂洗澡。

得不偿失。

如果是季凡灵自己?,她宁可每次洗澡来回走两公里,也绝不咽下这口气。

……

但她还跟吕燕在一起。

季凡灵最后还是顶着一头泡泡回到了出租房,烧了壶热水,兑自来水,躬身在面盆上,胡乱把头上的洗发水冲掉。

在路上走得太久,发梢一簇簇的冻成冰条,一捋都掉冰碴。

季凡灵自己?没有吹风机,平时洗完头,都会用澡堂的公共吹风机吹干再回来,今天却无计可施。

要是能?去傅应呈家吹个头就好了。

……

她在想什么呢。

等季凡灵躺到床上的时候,被子是湿的,头是湿的,甚至内裤都半干不湿,浑身上下连点热气都没有,好像浸在一汪黏冷的湿气里。

一整天,忍完黄莉莉忍楼上邻居,忍完楼上邻居忍澡堂大妈。

真他妈的。

霉透了。

季凡灵正准备入睡,大门突然砰的一声响,一号房的小情侣回来了,在客厅里嬉嬉笑?笑?,进了卧室,和季凡灵只?隔着一层不隔音的墙,又?是打又?是叫的。

要换做从?前的季凡灵,这点笑?声委实?影响不大,和季国梁赌牌时的臭骂大叫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是因为傅应呈家太安静了,让她有点不适应这种噪音,好不容易快要睡着,又?被轰隆隆的水声吵醒。

因为是合租房,厕所装的是老式蹲坑,水箱安在高处,一有人冲水,在夜里格外刺耳。

刚睡着,被水声吵醒。

刚睡着,被隔壁笑?醒。

刚睡着,又?被水声吵醒。

一连三四次。

季凡灵在被子里翻了几次身,捂着耳朵,心里气堵得像是要炸了,怎么躺都难受。

她一股脑地掀开被子,摁亮手机。

都凌晨四点半了。

季凡灵嗓子发痒,想抽支烟,她支起身,借着手机的光翻遍了抽屉,才想起来跟傅应呈待久了,都习惯身上不装烟了。

她甚至。

很久都没想起要抽烟了。

季凡灵倒回床上,木然地躺着。

手机自动灭屏,无窗的三面墙黑压压伫立,逼仄狭窄得快要向下倾倒。

这阵子一直压抑的陌生情绪终于在深夜张牙舞爪地探头,在黑暗中像丛生的荆棘一样快速蔓延。

从?前她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过,就算睡在家里的床上也有可能?被劈头盖脸打醒,从?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产生安全又?温暖的归属感。

就是因为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她一开始总是想到傅应呈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季凡灵手掌蒙着眼睛,沉默了很久,突兀地笑?了声。

她真的是疯了。

平生第?一次想家。

想的居然是……别人的家。

*

第?二天。

季凡灵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她实?在爬不起来,也不可能?顶着高烧去上班,只?好让吕燕帮她请假,在床上迷迷瞪瞪躺了一天,烧得头昏脑热口干舌燥。

因为没吃饭,胃也痛得厉害,睡也睡不安稳。

临到傍晚的时候,二号房的男人回来了,似乎是想找她借东西,敲了很久她的房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季凡灵半梦半醒中,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铃声响了很久,她才彻底醒过来,费力地睁开眼,拿起手机。

电话的来电显示,是傅应呈。

手机一声声催促的震动穿透掌心。

很突兀地。

让人鼻尖蓦地一酸。

有一瞬间,季凡灵几乎想问他能?不能?再去他家住几天。

但是。

这他妈让人……怎么说得出口。

傅应呈不欠她的。

人家作为同学?,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季凡灵本来准备接通,一阵咳嗽却突然涌上喉咙,咳了一阵,发现?嗓子实?在哑得不像话,只?好挂了电话。

她点开微信,发了个问号过去。

关我屁事:【?】

关我屁事:【有事?】

过了很久,久到季凡灵以为傅应呈不会回她了。

微信响了一声。

……

c:【拨错了。】

*

三日后。

九州集团总部,顶楼,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有东道主一侧坐了人,全都鸦雀无声。

为首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衬衫,暗银色领带,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翻着文件。

一页又?一页的翻页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回响。

主攻研发的Maversis生物技术公司,正巧对方来中考察,原本约好五点开个短会,现?在已经五点,对方却依然不见踪影。

明眼人都能?看出,傅总这阵子气压一直低得反常,偏偏对方还撞枪口上。

“傅总,电话打通了。”

温秘书走进会议室:“下雨,高架堵车,对方说十分?钟之内到。”

傅应呈翻腕看了眼表:“跟他们说,只?等十分?钟。”

十分?钟后,傅应呈准时起身,拿起文件离席,其他人见状也跟上。

刚走出会议室,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喊声:“Mr.Fu!”“Mr.Fu!”“Please wait!”

傅应呈停下脚步,一行人扭头,走廊尽头狼狈冲来五六个Maversis的负责人,淋了雨,上气不接下气地用英文道:“真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到迟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我之后还有别的议程。”

傅应呈的英文标准得近乎没有人情味,“你们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傅应呈说完就离开了,其余的人也随之跟上。

“傅先生怎么走了?什么意思?生气了?”为首的男人病急乱投医地抓住温秘书。

“傅先生在工作中不带情绪。”

温秘书说:“只?是,你可能?不得不告知你们的CEO本德曼先生,本次合作取消。”

“什么?取消了?!”

为首的人急切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迟了十分?钟,就没有丝毫斡旋的余地了吗?况且,最开始还是你们主动提出的合作!”

“你可能?还不了解傅总的性格。”

温秘书公事公办的口吻:“他不会让别人等他,但他也不会等人。”

“就不能?想想办法?……”

“机会错过就是错过。”温秘书打断,转身离开。

“傅总绝不可能?主动第?二次。”

……

温蒂敲了敲门,走进总裁办公室。

一览无余的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电脑前办公。

正如她对Maversis负责人所说的那样,傅应呈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他从?不为不值得的事情浪费感情。

“傅总,这是Bioson公司的资料和我与?他们的对接情况。”

Bioson除了Maversis以外九州最想合作的公司,既然后者没有诚意,不必傅应呈吩咐,前者自然立刻就安排上了。

傅应呈扫了一眼资料:“给我订张下个月去华盛顿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