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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俞氏的那封遗书又是怎么回事?”

周瑾封:“……”

端王看向周睿,缓和表情道:“子焕啊,甭管外头怎么传言,你都是我们周家的种。

“沈家其心可诛,沈志舟那混账东西忌恨当年旧事,给你爹找不痛快,你可莫要着了他的道儿。

“且不论这茬儿,事关你阿娘的声誉,她去世多年,你这个做儿子的可断不能坏了她的名声,知道吗?”

周睿点头,“孙儿明白。”

端王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日后你还得承端王府的爵位,孰轻孰重,心里头应该有数。”

周睿再次点头。

与此同时,宫里头也平息下来,人们各自散去。

玉阳逗留了一阵儿,同温颜议起端王府的事,兴致勃勃。

温颜揣测道:“诚意伯闹出这般大的阵仗来,多半有由头。”

玉阳也是这种猜想,拍大腿道:“好端端的,不会平白无故在宫宴上生事,我觉得,周睿多半是沈家的种。

“不过俞家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事关俞氏清誉,靖安伯又是端王的亲家,体面总得维护。”

温颜点头,赞许她的说法。

玉阳又继续道:“方才诚意伯离去时,我听他说圣上若无法做裁断,那就告到京兆府去。”

温颜震惊道:“他疯了不成?!”

玉阳:“这也怨不得他。

“诚意伯膝下只有四位女儿,没有男丁。

“倘若要把爵位承下去,要么自己生儿子,要么就只有在宗族那里过继抱养。

“现在周睿身份存疑,万一是沈家的种,这场夺子大战,多半没这么容易消停。”

温颜一时不知作何评价。

这事要在现代,一纸亲子鉴定就能搞定,但搁到这儿就复杂了。

看来全京城的老百姓又得吃口大瓜。

这事不出玉阳所料,没过几日京兆府就接到烫手山芋,诚意伯真把端王府给告上了,要求还子。

谭京兆脑壳都焦大了,只觉今年流年不利,尽惹事端。

前阵子李氏一案把京兆府推上顶流,害得他们因怠职被罚了半年俸禄。

这会儿伯爵府又闪亮登场,还他妈把端王府给状告了。

要发疯!

消息传出去后,果然引得京中百姓炸锅。

谁能拒绝得了高门大户里的八卦阴私呢?

一时间,端王府,诚意伯与和靖安伯府,全都成为京中顶流。

人们纷纷揣测这段情天恨海的恩怨情仇。

什么三角狗血恋,什么因果报应,什么真假贵公子,惊呆我的妈!

谭京兆接了这苦差事,屁颠屁颠来找天子诉苦。

当时温颜过来谈棉花的事,原本想回避,周瑾行没让她退下。

谭京兆满腹苦水,跪在地上道:“端王府的事着实棘手,臣实难评断,还请陛下给臣指条路,全了两家的体面。”

周瑾行默了默,继续当甩锅侠,“既然诚意伯告上了公堂,该怎么断就怎么断吧。”

谭京兆:“???”

【祖宗!你也太刮毒了吧!甭管怎么断,我京兆府都会拉仇恨的啊!】

【我谭士坤上辈子肯定干了缺德事,才会来做这破京兆,你们皇家干出来的混账事关我京兆府屁事!】

【上回为着李氏一案我都被罚半年俸禄了,这回合着是要让我光腚滚蛋啊!】

【……】

周瑾行听着他悲愤欲绝的牢骚,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稳如老狗。

一旁的温颜不禁露出同情的眼神。

京兆府这差事当真不是人干的。

一块板砖扔下去全都是权贵,并且还得断他们的家务事,横竖都会得罪人,真真是要命。

周瑾行还是那句话,该怎么断就怎么断,以理服人。

谭京兆没得办法,只得灰溜溜回去了。

不一会儿太子周渊过来,功课上有疑问请教,说老师讲的他听不明白。

温颜并未多待,先退了下去。

周渊似有心事,在周瑾行耐心给他讲解难题时,时不时窥探自家老子。

这场讲解整整持续了两刻钟,周渊才彻底弄明白了。

离去前他状似不经意间说道:“深秋天气转凉,阿父定要注意身体莫要受寒。”

周瑾行一颗老父心甚感欣慰,“昭儿也得注意多添衣裳。”

周渊笑了笑,又问道:“阿父成日忙于政务,身体可吃得消?”

周瑾行道:“无妨。”

周渊这才没再多问,拿着书本退了下去。

当时周瑾行只觉得小子长大不少,知道嘘寒问暖了,哪里又知周渊复杂的心思?

十岁大的小子,许多事情心里头都明白。

诚然周瑾行给他创造了一个相对舒适,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成长环境,但只要身处名利场,总会有谋算。

这不,心里头藏着事,回到永福宫后,周渊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坐在书房里,无法静心做功课,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往郑惠妃住的寝宫瞟。

最终挣扎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去找郑惠妃。

得知他过来,郑惠妃放下手里的女红。

周渊向她行礼,郑惠妃温和道:“听说方才昭儿去找圣上问功课了?”

周渊应道:“有一道题儿弄不明白,去问了阿父。”

郑惠妃:“现在弄明白了吗?”

周渊点头,“明白了。”顿了顿,“阿娘还有秋梨膏吗?”

郑惠妃差人去给他备。

秋梨膏只需温水调兑即可,秦嬷嬷将其呈上。

周渊盯着那碗琥珀色的汤饮,一时心情复杂。

他道:“嬷嬷你退下吧,我有话要同阿娘说。”

郑惠妃打趣道:“瞧你小大人的模样,有什么悄悄话是秦嬷嬷不能听的?”

说罢朝秦嬷嬷做了个手势,她规矩退下了。

虽说周渊还小,却始终是太子,她们未来需要去仰仗的人。

室内一时清净下来,周渊隔了许久,忽然把秋梨膏推到郑惠妃面前。

郑惠妃不明所以,“昭儿不想用吗?”

周渊盯着她看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阿娘,你给儿交句实话,这秋梨膏,儿敢用吗?”

郑惠妃怔住。

周渊年幼的面庞上写满了不合年龄的肃穆,“儿敢用吗?”

郑惠妃沉默了许久,才道:“昭儿今天是怎么了?”

周渊还是那句话,“阿娘回答我,这碗秋梨膏,儿敢用吗?”

郑惠妃的心沉了下来,隐隐意识到他知道了什么,镇定道:“昭儿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周渊当即跪到她跟前,鼓起勇气道:“儿想问阿娘,是不是在阿父的汤饮里动了手脚?”

此话一出,郑惠妃震怒道:“你胡说什么?!”

周渊垂首不语。

郑惠妃心里头有点发慌,缓和语气道:“昭儿快起来。”

周渊不起,“阿娘若不交底儿,以后儿是不会让阿父在这里用任何东西的。”

这话把郑惠妃逼急了,起身道:“你莫要说胡话!”

周渊抬头看她,诓她道:“阿娘背地里干了什么,儿都知道。”

郑惠妃震惊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慌忙解释道:“我这般举动,也是为了昭儿你的前程。”

周渊心头一骇,眼皮子狂跳,胡思乱想道:“所以你给阿父下了毒?”

郑惠妃连忙摆手,“不是毒,是绝嗣药。”

周渊完全招架不住,憋了许久才道:“阿娘是不是疯了?”

郑惠妃把他搀扶起来,压低声音道:“我也是为了昭儿的前程着想。”

周渊似觉恐怖,抽回手,难以置信道:“阿娘糊涂,你这是害人害己。”

郑惠妃情绪激动道:“不!我这都是为了你的前程!

“现如今长春宫的势头如日中天,一旦温淑妃怀上龙种,昭儿你的太子位,必当不保!”

周渊心中惊惧,努力镇定道:“我朝祖制立嫡立长,太子事关江山社稷,阿父定不会乱来的。”

郑惠妃驳斥道:“天真!

“昭儿年纪尚小,哪里懂得人性?

“我不妨与你说开,你阿父曾因许太后逼迫圆房生出病症,不能行人事。

“后来御驾亲征受重伤命悬一线,当时后嗣空虚,一旦他亡故,将无人继承大统,必当掀起纷乱。

“满朝文武在他病中逼迫立太子承大统,也是为了稳固朝局,这才有你的今日。

“可是现在他身上的病症似乎已经痊愈,我翻过起居注,他数次宠幸温淑妃,且事后没有让她服用避子汤。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温淑妃极有可能会产下子嗣,一旦是皇子,温家凭什么让那位皇子做亲王,而不是太子?

“到时你将会卷入夺嫡之争,成为风口浪尖上的靶子。

“昭儿你仔细想一想,亲生与抱养,纵使你阿父疼你,但始终没有血脉相连,只要温淑妃吹枕头风,我们母子迟早完蛋!”

那时她说话的表情面目狰狞,浇得周渊透心凉。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郑惠妃贤淑雅重,从未见过她生气。

然而今天,周渊被吓着了。

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为了把周渊拉到一条阵线上,郑惠妃调整心情,一改先前的激动,平和道:“阿娘吓着你了。”

周渊没有说话。

郑惠妃轻轻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年纪尚小,本不该承受这些名争利斗,可是咱们母子身处名利场,总不能任人宰割。”

周渊心神不宁道:“阿娘若讨厌温淑妃,儿可以帮忙应付,可是阿父……”

郑惠妃打断他的话,“昭儿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