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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西北风大盛。

金口,联军大寨。

营帐中,金口上下游长江河畔的地形沙盘陈列在营帐之中,霍峻与众将正在商讨作战方案。

张飞粗大的手指指向沙盘,说道:“某屯兵于聂洲营上,曹操数次派军偷渡沙洲,皆被某率步骑杀败,又复退到江北。又得水师相助,曹操不敢进犯。”

显然徐晃偷鸡的计策,曹操亦有听取。曾派遣少量军士尝试偷渡,但被坐镇的张飞率步骑击败。

“今长沙方向可有消息传来?”霍峻问道。

“启禀都督,黄将军已与王威将军汇合,进据江湖,率水师之众袭扰曹操粮道,缴获粮船不少。”鲁肃说道:“曹操多将粮屯于乌林,可否让黄汉升进袭乌林粮寨?”

摇了摇手,霍峻说道:“乌林营垒筑于河岸之上,曹操派遣军士驻守,守备森严,不可急图。”

曹操从江陵出发,大军深入夏口作战,途中数百里,不可没有设立粮草辎重营垒。今下曹操把粮草营寨设在了乌林,乌林距离当下金口一两百多里,水路转运,顺江而下,仅需一日便可送至曹操大营。

乌林粮寨,可以图谋,但却不是现在。黄忠、王威作为暗兵,此时便让曹操知道,岂不可惜?

言语商量之际,侍从入禀,说道:“启禀都督,曹操帐下步卒移军至沌丘,于大、小军山上扎营,营寨联结。”

“好!”

霍峻放下细杆,笑道:“子通、子敬、兴霸、伯言,率水师舟舸数艘,随峻出营观曹操水陆二寨。”

“诺!”

少顷,几叶大小舟舸行出水寨,浮江水而上,隔江而观曹军营寨。

艨艟之上,霍峻身披大氅,以避冬寒凛冽之风。四人于身后而立,文武四将,皆各有风采。

霍峻握剑而立,却见江北上成百上千的曹军士卒依山背湖,于河岸附近修筑营寨,绵阳十余里,乌黑一片甚是壮观。且在河滩滩涂上,曹军兵卒稀稀拉拉,防备似乎并不森严。

“曹操舍舟进步,又于山间平途立寨,此乃曹操用兵之弊也!”

甘宁拱手请战,说道:“江北扎营,寡有军士防备。请都督予宁三千人马,率军上岸小挫敌军。”

“不可~”

陆议似乎欲开口说话,却被霍峻抬手打断。

“兴霸既是敢战,本督岂能不准。”

霍峻吩咐说道:“甘将军可率三千士卒出战,渡江以挫曹军兵锋。”

“诺!”

甘宁身甩披风,寻小舟上岸。

待甘宁下船乘小舟而走时,陆议皱眉说道:“都督,以议观之,此或为曹操之计,诱我军上岸击之。甘将军此行出战,恐遭兵败啊!”

“那以伯言之见,或以为如何?”霍峻问道。

陆议沉吟少许,说道:“启禀都督,或可取消军令,令甘将军归寨,切勿出兵。”

霍峻手握剑柄,斟酌说道:“甘将军乃我水师大将,其欲出战,我若阻之,恐会令其不满。不如伯言率本部舰船为后军,以跨江接应甘将军。”

“诺!”

岁数年轻,儒气风甚重的陆议拱手应诺。

“都督?”

鲁肃迟疑少许,说道:“曹操用兵多年,深谙兵法,今时于江北扎营,又怎无大军防备,或如伯言之语,此或为曹操诱敌之策。”

“曹操诱敌又能如何?”

霍峻不以为然,说道:“以甘将军之勇武,即便不能胜敌,亦能自保。且有陆校尉为援,亦能全身而退。”

说着,霍峻手指上游,笑道:“且驾舟舸向上,观曹操水陆营垒布置。今曹操舍舟进步,约是那泥泽难以立足,除迎兵退却外,唯有向下寻地立营。及水师受挫之余,步卒进至沌丘扎营,方可避阴暗潮湿之地。”

这就是霍峻选金口作战的原因了,云梦泽周围数百里,上千年演变下来,在长江以北早已形成星罗棋布的湖泊、湿地、河流,地形稀碎无比。

在曹操水师下寨的位置,背部即是大片湿地,唯有在湿地与长江之间狭窄的地带上有旱地可以下寨。他的陆军大部不可全部汇集到一处,唯有寻找旱地依岸下寨。

及从聂洲舍舟上岸,霍峻驻马于江南聂口,又眺望江北州陵曹军大营。从沌丘,曹军水寨,又至州陵城,其间百余里之地,尽是曹操大营营寨。其水陆营垒呈‘C’布置,错落有致,声势之浩大,即是霍峻观望营垒数次,亦是心惊曹操兵马之众。

鲁肃远指江北的州陵城,说道:“都督,曹军后军屯驻于州陵城池内外,此部常有偷渡南岸之意,多被我军败之。”

州陵城,在金口上游。为御曹操南下,霍峻坚壁清野,将州陵城焚毁,又将城中百姓迁走,仅留空城与曹操。曹操部分的步骑便屯兵于此,是为后军。

观望良久,霍峻心中亦是有数,笑道:“今出营观寨已久,不知甘将军是否得胜,且回营看看。”

“诺!”

此时沌丘河畔,甘宁正在率部仓皇逃窜,如陆议所言,是为曹操所设诱敌之计。

甘宁率部初上岸,江左兵马尚在列阵之时,山丘林间杀出曹军伏兵,半渡而击,江左兵马交锋即败,甘宁虽是骁勇,亦不能挡。遭遇伏兵追杀,江左士卒惶恐之下,争先恐后地上船逃窜。曹军士卒在河滩上追杀,到处皆是逃窜兵败的江左兵卒。

幸得陆议率领本部水师赶到,舟舸沿岸并列,弓弩手于船上齐射,箭矢纷下,曹军士卒多有死伤,这才阻止了曹军士卒的追击,救下登岸作战的甘宁所部。

甘宁腿脚裤管已湿,趴在甲板上喘气不已,左右军士尽是垂头丧脸,然亦有感慨自己大难不死之人。

聂口策马归营垒,霍峻得闻甘宁战败,却是深叹了口气,说道:“曹操陆战有度,非可急胜也。且升帐议事,重议御曹之策。”

及众将文武聚集于大帐之中,霍峻坐于榻上,神情严肃。战败的甘宁心情不爽,脸色难看。

环顾众人,霍峻沉声说道:“此前虽依水师挫败曹操之势,然曹操兵马之盛非我江左之士可以陆战。本督观曹操大军布置,其兵马众多,营垒延绵百余里,敌众我寡,故破曹非一日之功。”

“故而本督以为当以用长江之险,云梦泽之困,阻曹操于此。今诸位将军当领兵据守,不可轻出。待春雨时至,泥泽渐是泥泞,曹操辎重不济,自当引兵退却。”

陆议神色忧虑,说道:“都督,然若曹操力争荆南,我军当如何是好?”

“曹操怎敢向南?”

霍峻不以为然说道:“曹操凡举兵渡江向南,我则用水师舟舸击之,其安能挡乎?”

“曹操向合肥增兵,我军兵力悬殊又安能阻之?”蒋济说道。

霍峻脸色微沉,说道:“江汉至江淮数千余里,今已十二月隆冬之时,即便增兵合肥亦需时日。且本督今日观寨,见那曹军营垒多有白幡,其又移兵至沌丘,是为疫病多生之兆。”

“时疫病多生,春雨绵绵,江水初升,大泽泥泞,此将是曹操之绝路也!”

甘宁脸色不忿,说道:“都督依大泽、春雨破寨,岂不是玩笑之语。今时逼退曹操,其则明日又至。以宁之见,我军既有水军之优势,何不趁势击之,否则今时能退曹操,明日曹操又至,我军兵力悬殊,安能敌也!”

霍峻脸色不变,说道:“曹操非谋之辈,昔袁曹大战,以数万之兵,得胜袁绍二十万之众。今我军唯赖水师舟舸胜敌,安能速破?”

说着,霍峻冷笑了下,讥讽说道:“若非甘将军求战心切,挫败我军兵势,本督岂能如此为之?”

“今日不治你骄敌败军之罪,已是峻轻饶与你。安敢在此口出狂言,扰乱我军军心。”

“此皆宁兵少所致!”

甘宁顿感脸皮火辣,抚剑而起,怒而应道:“武陵之郡已归曹操所有,待其掌握之时,南北夹水师而进,我军安能阻挡。若不速破,我军唯有败尔!”

甘宁冷笑甩袖,说道:“届时都督兵败之下,倒不如献妻妾与曹操,苟求性命于治下,亦能得享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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