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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梦离奇,这诸多巧合就不离奇?◎

佛堂正堂和里间的书房隔着一道厚厚的墙, 除去两侧的雕花门,墙上还嵌着几扇万字流水纹样式棂花窗。

透过小窗,能将正堂一览无余。

谢泠舟在书房闭目养神, 近期事务繁多,他又为了克制梦境每日缩短睡眠, 一连几日下来, 略感疲累。

恍惚间, 外头传来二弟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熟稔的温软惊呼。

谢泠舟长睫倏而扇起, 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看得清楚。

只见崔寄梦刚要跨过门槛,望见佛像方向, 惊愕得白了脸色,险些绊倒。

青年眸光微动,凝着正堂的方向。

佛堂前。

崔寄梦在见到正堂内情形的第一眼后, 思绪便被冲击得七零八碎, 只觉恍然回到了那场梦的开端。

她在假山石林撞到大表兄, 像先前发生的一样,大表兄紧紧搂住了她, 但梦里他却没有松开她, 抱着她很久很久,一言不发, 似乎在挣扎。

不, 挣扎的是应该是梦中她的潜意识, 有个声音在一遍遍蛊惑她。

不要放过他。

这不过是个梦, 可以放纵。

崔寄梦还未来得及思索自己为何不要放过大表兄, 他已抓住她腕子, 把她往与皎梨院相反的方向带。

等她回过神时,他牵着她来到一处陌生佛堂前,大抵梦里的她也察觉到不妙,把着门框不愿进去,央求着:“大表兄,不可以,我……我不去。”

一只修长的手覆上她扣在门框上的五指,将那葱指逐一掰开。动作不紧不慢,温和但无比坚定,不容她反抗。

他把她带到堂中,大表兄哄着她,说想带她学着礼佛,她乖乖照做了,跪在蒲团上,高昂脖颈,抬头看佛。

而后谢泠舟则虔诚低头。

意识飘忽不知飘到何方,竟能瞧见并触到一片连绵雪山,俄尔又附在佛祖眼眸里,俯视下方那被心火灼烧的青年半跪着,双手捧起一抔雪,将脸深深埋入微凉冰雪里,含着雪纾解痛苦。

思及此,崔寄梦脸色又白了大半。

这佛像,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怎会有这般巧的事?她从未来过这个佛堂,却能梦到此处。

心尖犹如有毒虫蛰咬,激起一阵急促刺痛,还伴着酸涩,似一道闪电,又似是有人点燃爆竹,点火那一刹,火星子从爆竹末端急剧往上蔓延,从她的四肢百骸里窜过,窜到指尖,甚至每一根发丝上。

崔寄梦顿感头皮发麻,指端亦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越是苦想,就越凌乱,到最后她甚至怀疑是自己记混了,神志逐渐回归,崔寄梦这才察觉到手被人抓住了。

那手握着她时用了很大力气,像梦里大表兄把她拽入佛堂时一样。

思绪再度变得凌乱,她下意识要挣扎甩开,“你……放开我!”

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到内间,谢泠舟听得真切,目光倏地沉下。

而崔寄梦身侧的谢泠屿却一头雾水,为何表妹在见到佛堂时会这般震惊,甚至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不对,谢泠屿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会不会表妹不是害怕佛堂,而是因他情急之中拉住她的手,姑娘家害羞了?

他抿唇笑了笑,有意逗弄,在崔寄梦眼前晃了晃手,“表妹,醒醒神。”

这一晃把崔寄梦的魂都给招回了 ,她赧然笑笑,“对不住表兄,我……”

她越羞赧,谢泠屿越想逗弄:“这佛堂有何不对,把表妹吓成这样?”

崔寄梦长睫颤了颤,失口道:“没吓到,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谢泠屿不以为意,只顾着打趣:“说不定梦里来过,要不就是表妹夜里灵魂出窍飘到这佛堂来了。”

此话方出,崔寄梦当即惶恐地微微睁大眸子,明知二表兄不可能知道她做的那些梦,还是吓得不禁屏住呼吸。

而内间,谢泠舟的心跳亦是漏了一瞬,他凝眸定定盯着她。

是他的错觉?

她被问住了,且看上去很是慌乱。

谢泠舟神色一凛,提步往外间走去,刚要推开门,听得崔寄梦郑重澄清,“怎么会呢?就是先前在一处寺庙见到和这一模一样的佛像,有些被惊到了。”

放在门上的手一紧,又缓缓松开。

谢泠舟垂眸,暗笑自己是受梦困扰导致心志不坚,竟疑神疑鬼起来。

世上怎会有两人做一样的梦?

而佛像前,谢泠屿见表妹被他的话吓到了,想着她是最近总做噩梦,人又胆小,只怕是想到鬼怪了,忙宽慰:“表妹别怕,我说笑而已,其实天底下的佛像都大差不差,表妹不必震惊。”

这话点醒了崔寄梦,幼时常和祖母去拜佛,见过的佛像还真不少,再说那是个梦,梦的细节是会记错的。

谢泠屿趁机提议,“表妹不总做噩梦么,不如拜拜佛祖,说不定有用。”

他一打打杀杀的武将,要是信佛饭碗哪还端得住?但也知道有人信佛纯粹图个心安,就随口一劝,不曾想崔寄梦真被说动了,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朝着佛像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她虔诚跪拜时,内间的门开了。

谢泠屿望去,见兄长徐步走出,大抵是公务繁忙之故,俊颜略显苍白,眼底露出倦意,即便如此面上照常平静无波,叫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看一眼佛像,越发觉得兄长是念佛把自个念成一樽佛了。

谢泠舟目光似不经意,轻轻掠过蒲团上跪着的少女,见她膝弯压得蒲团凹陷,蒲团粗糙,跪久了怕是会难受。

谢泠舟锁眉,收起那些冒犯的念头,转向谢泠屿:“二弟怎有空来佛堂。”

“来和兄长道谢!”谢泠屿笑说,将备好的谢礼诚挚奉上。

谢泠舟漠然收下。

那边崔寄梦听到兄弟二人对话,匆忙从蒲团上起身,走到二表兄身侧偏后的位置,朝大表兄福了福身。

她全程没有抬眼,谢泠舟也仅仅是像初见时,颔首回礼。

谢泠屿哑然失笑,这二人明明见过很多次,但每次一次见面,彼此都恨不能再疏远一些。

许是性子合不来。

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子,另一个是他兄长,谢泠屿摆出中间人的姿态,再度朝兄长致谢,“上回多亏兄长,否则我们就被那恶妇唬的团团转了。”

谢泠舟想反问他,仅仅是朱嬷嬷之故么?但终究未多言,只道不必客气。

说话时,他的目光本直视着谢泠屿,渐渐地却不听使唤,越过二弟,落在他的未婚妻子身上。

她站在二弟身后来送礼,二人瞧着真似一对新婚燕尔的年轻夫妇。

崔寄梦恰好抬眸,见大表兄正蹙眉看她,目光幽暗,以为他嫌她没亲自致谢有失诚意,忙不迭要道谢,谢泠屿回身拦住她,笑道:“我已谢过兄长了。”

她还想说什么,谢泠舟先说话了:“举手之劳,表妹不必记挂。”

他淡淡说完,又同谢泠屿道:“礼为兄收下了,还有事,先走一步。”

兄长走后,谢泠屿询问崔寄梦可要再逛一逛佛堂,但被她婉拒了。

方才只和大表兄对视一眼,他那疏淡的目光落在身上,像堂中大佛一般,这一眼看得崔寄梦充满负罪感。

二表兄又在身侧,朱嬷嬷痛骂阿娘有婚约还与人苟合的话犹在耳边。

崔寄梦低落下来,“我们走吧。”

看她面露哀伤,谢泠屿也跟着发愁,问她缘何发愁。

崔寄梦搪塞道:“我只是想起上次说要送大表兄谢礼,但一直没去办,言而无信心里有愧。”

谢泠屿知道她有恩必报,且必须亲自报答,深知劝不动她,“对了!兄长喜欢抚琴,不妨送他一把琴。”

崔寄梦点点头,表示她记下了。

想来是去医馆有用,后来近月,她都未再见到大表兄,偶尔一两次梦到,也在临门时就戛然而止,并未越礼。

是十余日前。

梦里一处陌生寝居内。

崔寄梦看见自己安静平躺着,罗裙委地,乌发散落,而大表兄立于榻边,衣冠齐整,深邃目光一寸寸碾过。

总算玉山倾倒,临门之际,他忽地脱下外袍,将她整个人裹住,再用衣袖打了个死结,捆得比粽子还严实!

做完这些后,他就走了。

醒后崔寄梦想起他寸寸覆过的视线,虽羞臊但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梦里克制住的人是大表兄,但这是她的梦。

其实算是她克制住了自己。

自打这个梦后,崔寄梦再未做过关于谢泠舟的梦,内心安静下来。

可没想到昨夜又……

此刻,崔寄梦坐在马车里,想起昨晚梦里诡异的一幕,只觉脖颈发凉,禁不住摸了摸颈侧,还好,还好。

马车停在城西斫琴馆前。

她一直惦记着大表兄恩情,昨夜又梦到他同她索要报答,崔寄梦想着此事不能再拖了,只好来找师父帮忙。

“你要斫一把焦尾琴?还要尽可能名贵些?”赵疏讶异,他这徒弟不喜铺张,平素买物件以实用为准。

崔寄梦双手交握在身前,豁出去般问他:“大概……多少银子?”

既顾及银子,又要贵的,想来是要送人,赵疏想起一位算不上故人的旧识,试探着问:“你且说说,打算送谁?”

“师父怎知我要送人?”崔寄梦杏眼懵然,师父果真心思细腻,“是送给谢家大表兄的。”

“谢家大公子?”赵疏目光变得很远,远到像是在看过去的事,须臾,他收敛心神,随口问崔寄梦:“和徒儿定亲的,不是谢家二公子?”

不料把崔寄梦问得两颊飞红。

她澄清道:“是二表兄,但我送大表兄琴是为了报恩,没旁的意思。”

“师父随口问问,也没旁的意思。”赵疏无奈笑笑,“谢家大公子对徒儿有何恩情呢。”

崔寄梦只捡朱嬷嬷的事说,说完再次问了赵疏斫琴所需银钱,赵疏笑着问她,“小徒儿手头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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