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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他们不共梦了?◎

青年发现了崔寄梦, 稍稍展颜。

优哉游哉地负手踱步,绕到她面前来了:“崔乡君怎一见着本宫就跑?”

自然是因为您不好惹……

崔寄梦心里哀嚎,面上含着笑, 毕恭毕敬地屈膝行礼:“见过殿下,方才未曾留意到殿下, 实在失礼。”

二皇子轻哼一声, 不拆穿她:“乡君独自一人出来?正巧, 本宫刚好忙完, 一道走走吧。”

崔寄梦牢记大表兄叫她离二皇子远点的嘱咐, 面露为难:“民女得在此等人,只怕要扫了殿下的兴。”

“是么。”二皇子点点头,微微上扬的语气摆明了他不信, “正好本宫无事,不妨陪乡君一起等吧。”

这位二皇子虽平易近人,却总让她觉得有无形的压迫感, 好像随时打算吞掉猎物的狼环伺身侧, 崔寄梦想回琴馆, 又怕他当真跟了去,虽不知道表兄和阿辞他们在商议什么事, 但大概涉及了朝堂, 二皇子若去了只怕不妥。

只好杵在酒楼跟前,等表兄谈完来找她, 可她险些忘了, 如今是冬日。

二皇子看着她因受冷而微红的鼻尖, 笑道:“什么人如此重要, 需要乡君冒着天寒地冻在外头等着?”

崔寄梦也正好回过神来, 讪道:“民女正想着要找处地方等着呢, 只是民女一贯粗鄙,去惯了小馆子,殿下金尊玉贵,只怕会委屈您……”

二皇子大度地一摆手:“不会,本宫也时常去,正巧,方才光顾着谈事情还未用膳,不若随乡君一道去。”

实在说不过他,崔寄梦只好领着他来到先前带采月摘星来过的小馆子,在角落里落了座。

小二见是两位仪容不凡的贵客,虾着腰迎了上来:“贵人要来些什么?”

崔寄梦余光瞥过悠然自在的二皇子,耍了些小心思,专挑辛辣的吃食,想着若他嫌弃最好,就能快些离去,若是不嫌,那便辣一辣他吧。

饭馆子里人少,菜很快便上好了,二皇子看着满桌的红,蹙了蹙眉,辛辣的香味刺激得他忍不住轻掩鼻尖。

崔寄梦带了万万分歉意:“民女愚钝,不知殿下不喜辛辣之食,要不殿下还是换个地方?”

二皇子抬眸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仿佛看透了她的意图,示意身后内侍试菜。内侍得了令,用银针挨个试过,又亲自尝过一遍,被辣得眼角带泪,说的话也有些烫嘴:“回、回殿下,炉才四好了。”

崔寄梦没想到他竟真的要吃,只好无奈地看着,明明桌子不大,可这位殿下每看中一道菜,却不自己伸手,而是示意侍从帮忙夹到跟前,而后浅尝一口。

可真是娇……矜贵啊。

他将每一道菜都尝过一遍,剑眉皱也不皱一下,只双唇被辣得微微发红,衬得那双总是势在必得的眸子愈显张扬。

内侍不失时机地奉承:“咱们殿下果真非同凡响,连吃辣都这般厉害,奴才实在是佩服!”

不愧是宫里的人,真是能见缝插针地夸,崔寄梦抿嘴,将忍俊不禁的憋笑,硬是扭曲成了莞尔一笑。

二皇子轻轻搁下筷箸,意犹未尽:“本宫与乡君虽只见过几面,可乡君却知道本宫喜辛辣之食,果真是七窍玲珑心。”

这话也不知是否另有深意,崔寄梦恭谨道:“殿下过誉,您高兴就好。”

二皇子微讶:“这小馆子里菜肴的确不错,乡君怎么不吃?”

崔寄梦的笑僵了一瞬,她虽不惧辣,但绝对称不上喜欢:“多谢殿下,我出门前用过些点心,腹中尚有余粮。”

“如此啊……”二皇子微叹,颇有遗憾,“本宫还当乡君是吃不得辛辣之食,特地为本宫所点。”

又是一句话里有话的话,崔寄梦若是不吃上几口,只怕接下来这位皇子要说是她有意捉弄他,给她扣个大不敬之罪。

好在她也吃得辣,便拿起筷子,随意挑了一样,刚入口,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忙用手捂住嘴。

这菜实在是太辣了!

二皇子会心一笑,递过来一个空碗:“乡君吃不得辣,就不必勉强。”

崔寄梦接过碗,抬起袖子遮掩,将那一口菜吐了出来,又喝了他递过来的一杯茶水,这才平复下来:“我实在没想到它竟这般辣,殿下果真厉害。”

这一句不是奉承,是实打实的敬佩,她此番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心悦诚服。

二皇子也不为难她,给了个台阶:“今日倒是本宫吃好喝好,乡君受累了。”

崔寄梦赧然笑笑,抬眼看见门外走进来的人,仿佛瞧见了菩萨,提着裙摆要起身,想到二皇子在跟前不得无礼,又坐了下来,轻声唤来人:“表兄!”

二皇子转过身:“原来崔乡君要等的人,是表弟。”

谢泠舟朝二皇子行礼问候,转向崔寄梦:“等久了吧?我们回府。”

“好。”崔寄梦巴不得他快些带她回府,起身朝二皇子道别,“殿下,民女先行告退了。”

二皇子亦轻掸袖摆,率先起了身,“既然表弟都来要人了,本宫再待下去便是煞风景了,回见。”

言罢挥了挥手,朝外走去。

崔寄梦松了口气,见谢泠舟并未不悦,在二皇子走远后,食指悄悄勾住他的手:“表兄,没吃味吧?”

谢泠舟回头,笑问:“你这般问,我若再吃味岂不是小肚鸡肠?”

她放心地收回了手:“我就知道表兄大度,我也是碰巧遇见,又躲不开,幸好表兄来得快,救我于水火。”

“我说不吃味,你就松开手了?”谢泠舟拉住她的手,“走吧,回府。”

崔寄梦小步跟上他:“表兄,你们的事聊完了么?阿辞呢?”

“她有事先走了。”谢泠舟犹豫了会,“对了,我不日要离京一个多月,奉旨去查个东西,你在母亲那里多住一阵再回府,可好?”

二人并肩出了小饭馆,酒楼的二楼窗边,二皇子双手抱胸看着那一双人远走,返回座上坐了下来。

身侧的内侍偷偷觑一眼,见看他不大高兴,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殿下最近诸事不顺,今日见着那崔乡君,难得展颜一笑,谁料人又被谢公子带走了。

正谨小慎微着,二皇子端起茶杯,“你说,他们两瞧着像不像一对?”

内侍躬着腰:“奴才瞧着不大像,倒是崔乡君同殿下在一块,郎才女貌,瞧着甚是般配。”

“哼,睁眼说瞎话。”二皇子呷了口茶,“我这表弟虽与我政见不合,屡次与我作对,但他难得对一个姑娘上心,我纵使喜欢,也不能棒打鸳鸯。”

内侍忙道殿下仁厚,心想这崔乡君虽能让殿下喜欢,但真正能让这位主子费心去谋夺的东西,大概只有权势吧。

主仆二人回了府,正好王贵妃的兄长王中书来了,一道来的还有赵国公。

二皇子掀起眼皮,目光意味深长,问的却是私事:“听闻赵国公爷近期家中有喜事?”

赵国公掩下眼中郁色,笑道:“内宅之事罢了,算不得大事。”

二皇子笑了笑:“国公爷性情中人,实属难得,不过您为了一介女子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可值得?”

赵国公轻扯唇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谈不上什么值得。”

话转回正事上,二皇子问王中书:“舅舅可知道父皇派我那表弟去江左究竟所为何事?”

江左乃已故虞皇后母家虞氏一族所在地,又有先前赵国公密信被截一事,其中关联不言而喻。

赵国公虽有了准备,但此时仍是面色灰白:“陛下莫不是想重翻旧案?也不知三皇子用了何种手段,竟说服陛下。”

王中书沉眉,十年前那一战,先太子战死,先皇痛失爱子一病不起,禅位今上。而后来延误军情一案种种证据指向虞家,陛下为给先太子旧部一个交待,不得不打压虞家。

明面上是陛下方即位就自断臂膀,实则正好稳固了皇权,否则若按虞家风头,任其发展到如今只怕便是姬虞两姓共治天下的局面。

当初联合其余世家将虞家推至风口浪尖再名正言顺蚕食的是他们王家,但渔翁得利的却是陛下,如今只怕陛下重翻旧案不止是为替当年受牵连者昭雪,大概也有故技重施,打压王家的意图。

赵国公交代完事情走后,王中书则继续同二皇子商议对策,二皇子眉锋挑起一个凌锐的弧度,问王中书:“依舅舅之见,父皇有立老三为储的意思?”

王中书眉头沉下:“外人看来,三殿下母族式微,于争储不利,但陛下这些年有收拢皇权之意,此一短处何尝不是长处?三殿下虽文弱,政见上主休养生息,与陛下不谋而合,此番替虞氏昭雪,兴许也有为立储造势之意。”

二皇子冷笑:“父皇真是好计谋。”

王中书略微沉吟:“殿下放心,虞氏和江家的案子即便查出,也尚能弃卒保车,余下的事再议。”

“也难为这赵国公了,为保妻儿竟给自己套个负心小人的罪名。”二皇子想到赵国公不无唏嘘,“本宫虽无法深切体会,但也深深敬佩。”

王中书深知这外甥爱江山不爱美人,只道:“祸福相依罢了,他赵家这些年获利诸多,正是替你我分忧之时。”

*

回长公主府的马车上。

崔寄梦仍在唏嘘:“我到现在都难以置信,表兄是如何认得阿辞哥哥的?”

谢泠舟淡笑:“偶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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