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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出炉的绿豆饼外皮酥脆,内陷松软绵密,香香甜甜,苏清词吃了两块。

午后再被裴景臣盯着吃药,有点困了,苏清词回卧室睡觉。睡了不到一个钟头,精神怏怏,更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朝外面一看,果然阴天了。

从前的苏清词喜欢阴天小雨,现在特别讨厌,因为每到这种天气,就仿佛全世界都在跟他抢氧气。

裴景臣关切的问:“很不舒服吗?”

从苏清词出院那天起,家里就备足了吸氧设备,他摇头道:“没事。”

只是气压原因导致呼吸不畅,远不到吸氧的地步。苏清词看会儿电视打发时间,到了傍晚,春雷大作,外面终于下起了绵绵细雨。

阴天的时候最难熬,下雨了反倒神清气爽。苏清词把窗户半开,呼吸几口泥土混合青草的味道:“裴景臣。”

在远处给薰衣草浇水的裴景臣立即起身:“嗯?”

苏清词转身看他,后腰靠在窗台上,背后是春雨绵绵,润物无声的淡雅与宁静。

这一幕很有氛围感,尽管裴景臣没有艺术细胞,却觉得这幅画面像极了文艺电影,充斥着淡淡的忧伤。

苏清词说:“你是忘记了吗,换个头像什么的。”

裴景臣诧异:“啊?”

苏清词道:“微信头像。”

裴景臣最早的头像是一只威风凛凛的昆明犬,苏清词问他是喜欢狗吗?裴景臣说不是,这图是网图,当时就觉得军犬雄赳赳气昂昂,挺帅的,就用了。苏清词便说我给你个独一无二的头像吧,花了一个小时,他传给裴景臣一张油画的向日葵。

裴景臣当时一脸不解,问他有什么寓意吗?

苏清词笑了笑,道:“你说我像薰衣草,我说你像太阳花。”

也不管裴景臣喜不喜欢,苏清词抢了他的手机,把向日葵设置成头像。苏清词以为他很快会换掉,没想到裴景臣一用就是这么多年。

“不换。”裴景臣说,“挺好的,用习惯了。”

苏清词没再说什么。

裴景臣让他别在窗户前吹太久的风,倒春寒很凉,会感冒的。苏清词倒也听话,把窗户关上一点,回到沙发上坐下。

裴景臣迟疑了半分钟,问:“我之前听安娜丽丝说,你去年年底画过一幅向日葵?”

苏清词心中微微一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裴景臣说:“我看你微博账号里没有?”

他知道苏清词会发一些自己的作品上去,这种公开在微博展览的画作,都是些非卖品。发出来给大伙见识见识,欣赏欣赏就算了。裴景臣从头翻到尾,翻了十多遍也没看到,心想可能是苏清词设置了仅自己可见?又或者干脆没发?

苏清词垂着眼睛道:“随手画的,不喜欢。”

苏清词在画画的领域内对自己有严苛的要求,严苛到了强迫症的极致,因此废稿无数。只不过向日葵对苏清词有着特别的意义,从来没见他画,现在突然画了,又突然失踪了,很难不让裴景臣重视起来,心里莫名的七上八下。

但比起向日葵,裴景臣更好奇自己那几百幅的肖像画的下落。他之前以为被苏清词连同那些薰衣草盆栽一起带来这里了,可裴景臣住在这一个多月,足够他把三层别墅包括前庭的小花园和后面的游泳池搜索的巨细无遗。可是没有,一幅画都没有。

当然苏清词不止一处房产,可能放在别的房子里了?

裴景臣忍下没打听,说:“明天要去医院复查,早点休息吧。”

次日一早,因为昨夜下雨气温有些凉,苏清词穿了件黑色高领的薄羊绒衫,外套一件深咖色风衣,出门时,裴景臣刚好把科尼塞克从车库开出来。

苏清词记得上次坐裴景臣的车,正是元旦提分手那天。

苏清词看向后座的车门,裴景臣却从驾驶位绕过来,帮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苏清词顿了几秒,还是坐了进去。在看到副驾台上的红色标签时,苏清词微微怔鄂。

记得那天他用手抠过,虽然跟狗啃似的,但标签已经掀起一角了,怎么现在又结结实实的黏上了?

苏清词伸手指抠了抠,跟铁焊似的。难道他之前发的小妙招不管用?互联网果然真真假假,避雷了。

裴景臣关上车门,扭身朝苏清词伸手,却见苏清词自己扯过安全带扣上。

苏清词有车不开,特别喜欢蹭他的车,说感觉不一样。裴景臣问他有啥区别,他说有一家人的感觉,就是对他的车的副驾驶情有独钟。光坐还不算,还故意不系安全带。裴景臣提醒过他几次,苏清词不知是成心的还是故意的,总是忘,然后装出一副累的手都抬不起来的模样,说你帮我系安全带吧。

他是个画家,累手累胳膊,简直挑不出毛病来。

裴景臣帮他系安全带时,他会故意在他耳朵上吹气,或是假装不经意间用嘴唇蹭蹭他的耳垂,或是干脆色胆包天的在他脸上亲一口。

裴景臣心口热热的,很烫,在等红绿灯时看向苏清词,发现他头枕着椅背,闭目养神。

在医院复查花了一上午,苏清词对结果漠不关心,一个人溜达着走,走累了就在自动贩卖机前买喝的。手指肌肉记忆,对着罐装咖啡一戳一个准,苏清词心想要么趁着裴景臣不在几大口喝完,要么被裴景臣逮个正着然后叨逼叨个没完。

苏清词果断付款,开罐,畅畅快快的饮一口,突然听到一声:“苏清词?”

尽管不是裴景臣的声音,正在做坏事的苏清词也因为心虚浑身一激灵,差点呛死。

照妖镜,张浩南。

“听说你重病进了ICU,还做了大手术?”张浩南问,“圈里人都疯传你身患不治之症,真的假的?”

苏清词冷眼相视,目光落到张浩南手里拿的病历袋上,似笑非笑,“终于精尽人亡硬不起来了?花花公子照妖镜不举了,可比我得癌症劲爆多了。”

被拿“是男人就不能忍”的关键部位说事,张浩南一点都不气,反而笑起来。英姿飒爽的迈一步,一手撑在苏清词耳侧的自动贩卖机上,一手撩了撩额前碎发:“我能不能硬起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

裴景臣跟温萌萌聊了很久,走时跟她说谢谢。温萌萌亲自送到电梯口:“有你照顾小词我放心,他要是有情况,就算深更半夜你也随时给我打电话。”

裴景臣看出老人眼里浓浓的关心和隐隐的愧疚。

温萌萌:“小词就拜托你了。”

“不用您拜托。”裴景臣这话夹杂了私人情绪,等到电梯来了,他敛起情绪问,“苏清词的病真的没有办法治愈吗?”

温萌萌轻叹口气,摇了摇头:“裴总人脉广,肯定早就打听过了。”

裴景臣在心里说是,德国、法国、韩国、日本,以及世界医疗水平最高的美国,他都托人打听过。有些病不能治愈就是不能,就算你家财万贯权力滔天也没用。

苏清词谨遵医嘱按时服药,目前病情平稳,术后恢复的也很不错,但并不代表他会好。温萌萌说了,那就是个定时炸弹,稍不注意就爆掉了,即便是现在吃药也只是在续命,他本身的病情是在发展中的。

是发展,不是暂停。

裴景臣走出电梯时,觉得自己像只游魂。

今天是个大晴天,可裴景臣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发展到最后会怎么样”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上滚下,愣是没敢问出来。“苏清词还能活多久”这句话像把尖刀捅在心脏上,往下刺鲜血淋漓,拔出来鲜血喷张。

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无能为力的弥补。

在没有确切数字的时候,你永远觉得时间足够,人生很长,不着急,慢慢来。原来时间很短,短的一呼一吸间就浪费了好几秒。

裴景臣突然很想见到苏清词,他加快脚步,猛然撞上前方一幕。

春光下,苏清词背靠自动贩卖机而立,神色悠闲,身姿清瘦颀长,合体的牛仔裤勒出紧致而削薄的腰身,卡其色的外套脱了搭在曲起的臂弯处,黑色的高领羊绒衫衬得他面容白皙胜雪。

对面站着一个人,张浩南,张浩南在壁咚他。

*

又丑又穷的笑是流氓,又帅又有钱的笑就是风流,长得并不差的张浩南显然属于后者。苏清词嗤之以鼻的笑出声,他本就长得独特,和张浩南惯常见的小明星天壤之别,张浩南评价为阴郁又厌世,笑起来美的惊艳又危险,活似病娇。

张浩南不喜欢小绵羊,就喜欢这种野性十足有挑战性的。比如表面小白花实则黑心莲的沐遥,张浩南只喜欢刺激。

突然,张浩南后领一紧,150斤的体格竟被拽的一踉跄。

苏清词眼睁睁看着张浩南像小鸡仔似的被裴景臣单手提溜着脖领子,一丢,张浩南两腿不稳,连跌数步还踩上马路牙子,当场脚一崴,摔了个灰头土脸的屁股墩。

张浩南又惊又怒:“姓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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