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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里重名的很多,不是特别避讳的都不更改的,只说哪个府里的老几,大家都给区分开了。桐桐一说直郡王家的弘明,四爷就知道了。这些侄儿的年龄相差大,直郡王这一支,还活着的,能来的,最大的弘晗已经四十二了,可排行十四的弘明和排行十五的弘屯也才十九岁而已。这俩小的也一样,因为赶上国孝也没定婚事。

弘晗对他四叔还是有印象的,以为老爷子便是健硕也有限,谁知道瞧着比自己年轻的多。他站在那里,感受的到他四叔挑剔的眼神,默默的把肚子吸回去了。没法子,四十多了,酒色财气都沾的人也该长肚子了吧。

外面送来个条子,不知道是谁送来。四叔看了,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把视线挪开了。紧跟着就听到声音也很年轻的四叔喊:“弘明。”

弘明站在第二排,前面宽大高的哥哥们几乎已经将他挡住了,没想到就算是这样了还是被点名了。他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他之前做了什么他自己很清楚。因此站出去的时候胆战心惊的。他错开半步叫老圣人能看得见他,然后躬身应答:“奴才弘明在。”

四爷就看见一个个子不算高,长的精瘦的小子。

“近前来。”四爷朝他招招手。

弘明朝前走了几步,头低的更低了。

四爷如何看不出他的紧张,按照这个孩子的年纪,压根就不知道当年的大千岁事何等的风姿的。他心里叹气,问说:“在府里可念书了?”

“回老圣人的话,念了的。”弘明有些不自在,“奴才愚钝,没念多少。”

想也知道是如此的。

四爷点头,“骑射可丢下了?”

“射……倒是不曾……但骑术,奴才并不精通,只是能骑马而已。”

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四爷点点头,“在宗学里学的骑马?”

“是!”弘明有些羞惭,好似真没拿的出手的东西。

四爷却只觉得心酸,当年风光无限的大千岁,他的后人连练骑射的好马匹也没有了。于是便道,“当年你阿玛勇武过人。你这些皇叔们只你十三叔,十四叔或可望其项背。以后好好练练,别坠了你阿玛的威名。”说着就看在一边的张保,“弘历之前送来的几匹马里叫他挑一匹带走。再去院子里的厢房,把挂在墙上的那把弓一并给他带回去。”

张保应着,就跟弘明等人解释道,“万岁爷送来的马都是今年进贡的好马。六爷想要,老圣人都不曾给。那弓箭是万岁爷带着端贝勒亲手做的……”

弘明大惊,跪下就磕头:“老圣人,奴才惶恐。”

“都不用动不动就言必称奴才了。”四爷就叹气,“你可知你这么些兄弟子侄,为何朕独独赏你?”

弘明摇头,横不能是因为他在这样的地方耍手段吧。

四爷便道:“血脉相连,手足相牵。”他把手里的纸条扬了扬,“你四婶说,这样的孩子,叫人放心。”

弘明愕然抬头,自己那点手段果然是没能瞒过别人的眼睛。但却没想到,被发现了,却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结论。

他是心里清楚,但其他人不清楚。弘勺一眼一眼看弘晗: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呀知道?

但大概却听明白了,这位四叔想传递的意思是:他是个顾念骨肉手足之人?

这个吧,就比较囧了。但是别管是真心假意吧,只要能受益就好。他立马跪下去,后面跟着的都是他们这一支的人,哗啦啦跪了一片。

林雨桐在张保过来取弓箭的时候知道了那边的事,她一笑也就明白了。

第一:四爷需要传递他看中宗室,看中骨肉的这个意思。

第二:夸了弘明,但这难免惹人侧目。对于这么一个小年轻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而四爷把话说在明处,所有人都以为弘明走了狗屎运了,这是刚好被四爷拿来做了一面招牌用。再者,有这顾念手足的话在,谁想给这孩子使绊子,都得想想。这可就是往钉子上撞了,想来宗室这些孩子再不济,还没蠢到那个份上。

这份维护之心,也是弘明小心的接了赏赐出去之后,被几位哥哥热情的关怀,殷殷的鼓励之后才意识到的。然后他们小心翼翼的问,你到底是做什么了,叫四婶那么夸你。

十三姐的事老圣人已经知道了,那迟早都会管的,也很是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于是,他就说了。他心眼也不少,当然不说耍手段的事,只说那边叫女眷写呢,他也去找人借了纸笔,赶紧写了一份递上去了。

弘晗和弘勺对视了一眼,这可当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当然了,别人来打探的时候他们也说。毕竟老圣人突然顾念亲情了……那这对亲侄儿当然要更亲近,对小辈儿肯定是隔得远些。原先不怎么积极的‘弘’字辈,这会子岂能不心热?

四爷见这些侄儿见了一天,回来情绪便有些不高,只叮嘱林雨桐,回头记得给二哥府里送些赏赐。

林雨桐‘嗯’了一声,她之前已经安排下去了。那位四爷当年也是用心良苦,胤礽的每个子女都作为养子女放在宫里养过,这是为什么的?说是防备?这不对!应该是也是保这些孩子。甚至是原身乌拉那拉皇后过世的时候,是弘皙出任使节赞册宝尊上大行皇后的谥号,行祭拜大礼。这是为何?是因为这位皇后无亲子送葬,弘皙就替代的是这么个角色。

在这个时空,弘晳为何跟弘历翻脸的,这个已经不可追了。总之前后三个月就把弘晳的案子审结查了,弘皙又是很突然的暴毙而死的。这里面只怕谁都说不上是无辜的。

这个话题就有点沉重了,林雨桐主动跳过它,问起了其他,比如:“十三家那边如何了?从没主动叫过,这些孩子倒是沉得住气。”

四爷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些,“弘晓这孩子还行,敦厚,能守成。”

出个能守成的孩子已经觉得幸运了。林雨桐心里叹气,四爷那边却想到弘晓见他时候说的话,这孩子一见他就哭了,抱着他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真哭还是假哭他分的出来。这孩子的眼泪是真的,他说,“看见四伯,就像是看见阿玛。侄儿不是不想来,侄儿是想来不敢来。盼着是真的,可要是真的,侄儿总想着,要是阿玛还活着多好。四伯,侄儿想阿玛了。”

怡亲王府因为雍正朝太显赫,牵扯到很多桩事件里,也是起起伏伏,能走到如今,当年袭爵位的时候年纪又小,他上面几个兄长,有庶出的长兄,又有嫡出的同胞哥哥,他阿玛也从来没把他当成王府的继承人培养。结果一件事接一件事的,这个王爵就那么给砸在他的脑袋上了。他把所有的惶恐和不安都给哭出来了。

林雨桐算了算弘晓的年纪,“今年不到三十吧?”

是啊!还年轻,真要调|教还来的及!

正说着话呢,前面递了消息过来,说是接了两个格格来了。看了俩大侄女只怕四爷心情得更不好。但四爷还是道:“迎进来吧。想来也都没吃饭呢,摆饭。”说着又问弘晖的下落,“贝勒爷呢?”

钱盛马上道:“这就打发人去前面请。”

和婉带着两个堂姑姑往院子里面走,瞧出两人紧张害怕,想说些安抚的话,却发现不管说什么只怕二人都不会更轻松,她也干脆不说那些了,沿路走来,直说她住在哪里,给两人的住处安排在哪里。转眼到了小院,和婉在院子里扬声道:“孙女带两姑姑回来了。”

“快进来。”林雨桐扬声道,这边话音才落下,帘子被撩起来了。和婉先进来,后面跟着两个衣裳明显陈旧的大姑娘。

二十七、三十三,这样的岁数有些人都当了祖母了,但在四爷和桐桐的眼里,三十多了没嫁人……怎么了?

三十多嫁人晚了吗?年龄相当的没有,年龄小些的小伙子多的是。

因此两人脸上都带上了笑,等两孩子战战兢兢的见了礼,林雨桐就亲手将人扶起来。手搭在两姑娘的手上,能明显感觉到手指肚上的老茧。只怕在府里没少做针线活吧。她不动声色,“都饿了吧,就等着你们吃饭呢。”

两孩子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九爷府的六格格还罢了,她年纪大些,小时候她阿玛还是九爷,她还是娇养着的格格。只是后来不曾接触外人而已。可直郡王府的十三格格,这是彻底一紧张不会跟人说话。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过。

这不是急得来的事。

坐到饭桌上,那边弘晖就带着肃英额进来了。这俩跟鹌鹑似得,吓的直接站了起来。

彼此见了礼,这一顿饭吃的很别扭。两姑娘只盯着眼前的饭,林雨桐不得不叫芳嬷嬷帮着两人布菜。然后饭吃的跟小鸟啄食似得,低着头脸都快埋进饭碗里了。

吃了饭,多的话也不说,就是林雨桐现在说什么……说了估计也没用。她只温言叫两人先下去歇着。别的一概没说。

可这两人被安顿过去了才知道,其实不用再多别的话了。柜子里衣裳都放好了,一水都是上好的。大小略微有些不合适的,自己就能动手改。可还没等动手呢,就有绣娘来了,给他们量尺寸的。这一拨人才走,那边洗漱的东西就送来了。从头到脚的洗漱过后,燕窝粥和几样点心就给送来了。什么口味的点心都有。

十三格格这边的丫头压着声音说话,怕叫人笑话,“以前宫里赏赐下来的,奴婢见过,就是这样儿的。”那是过年节宫里分下来的份例,是极难得的,“格格,您必是没吃饱,赶紧吃点。”

十三格格一脸的惶恐,“老圣人和娘娘必然是知道我没吃饱。”这才送了东西来。

丫头愣了一下,“不是格格讨了老圣人的喜欢?”

十三格格越发的懊丧,点心也吃不下去了,躺床上背过身跟自己生闷气去了。这么想着,不由的就哭了出来。这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自己就跟个傻子似得什么也把握不住。

丫头也跟着手足无措。

正难受呢,芳嬷嬷又来了,是亲自来皮褥子来的,“娘娘说入秋了,这几天天都不大好,晚上怕是要起风的。要是再下点雨,难免就要潮的。铺上这个褥子,能好些。”

十三格格一愣,她打小就住的是府里最小最破的院子屋子也潮,那地方她住了二十多年了。两条腿一到下雨天就酸疼,不想娘娘看出来还给送了褥子来。

她急着想说什么,但愣是没说出来。芳嬷嬷只福了福身便下去了,像是不知道她的尴尬和窘迫。

人一走,小丫头就欢喜了,“这可是熊皮的吧……之前两位小爷还为了争老王爷留下的熊皮褥子打起来过,奴婢见过的。格格,娘娘喜欢格格呢。您一被接过来,额驸那边怕是要马上催婚了。”

催婚?

才有一点笑意的十三格格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终于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宁肯死,我也不嫁。

隔壁的六格格跟芳嬷嬷道了谢,回过身来就吩咐丫头,“把这些东西分一半给隔壁送去。”

跟着她的嬷嬷就道:“那边怕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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