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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脱手而出的刀刃被硬生生收了回来。

清清立刻俯下身,左手紧抓脚下树枝,右手将匕首横在胸前,眼睛紧盯着声音来处。

潮湿幽深的树林依旧静谧,只有风拂过叶片的沙沙声,草叶安静地摇曳,树下的野猪发出粗重的喘息。

是谁在说话?

枝叶掩映,视线并不算开阔,清清的目光在树下搜寻,还未捕捉到什么,那个声音却再次响起。

“滚开,异乡人。”

那人并不在地面上,声音是从树木间传来的。

清清猛然抬头,终于在三丈之外一棵茂盛树木上,瞥见一角人影。

她面无表情地紧盯着那处辨不真切的人影,口中却笑道:“这位兄台,何妨出来说话,躲躲藏藏做什么?”

那道声音冷冷地说:“这是我的猎物。”

“噢?你说的是树下这只野猪吗?”清清握紧手中匕首,一面观察四周,一面回答道,“它似乎只是受了点伤,还远远没有到可以称作为‘你的猎物’的时候。”

“茹布查卡的所有生灵,都归苏罗所有。”

这座山叫茹布查卡?少女思绪飞转,苏罗,是这个人的名字,还是他所在的部族之名?

管他是什么,她一个亡命天涯之人,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地头蛇为好。

只可惜了这只野猪……

清清轻快地说:“原来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她往下一蹲,借着树枝弹力纵身掠起,似乎是要离开,但掠去的方向——却直直冲着那人所在的树。

几个借力轻点,少女的身影如山林间敏捷的豹,树木一阵颤动,她已经稳稳落在了那棵藏着人的树的树冠上。

一手攀附着枝条,一手拨开身下茂密枝叶,她毫不避讳地将那些阻挡视线的碧绿叶片拂到一边,低下头,正正撞上了一双望上来的眼睛。

这是一个异族少年,拥有麦色的肌肤和深邃的眉目,头发绑成细细的发辫,再扎成一束。他□□的上身肌肉流畅而紧实,上面刻满了瑰丽神秘的花纹。

那双此刻拉满了弓弦的手也有同样的刺青。

清清看着正直直对着自己的箭头,眨了眨眼,乖乖摊开两手,示意自己毫无敌意。

少女蹲在树叶中间,脸庞逆着光,朝眼前危险的异族少年绽开一个最灿烂友好的笑容:“哎呀——别紧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

对方没有说话,那双琥珀色眼眸眯起,鹰隼一般紧盯着冲他嬉皮笑脸的少女,他缓缓拉紧了手中的弓弦,没有一点攀谈的意思。

清清却好像十分关切地说:“你好像受伤了呀?”

少年仍是紧盯着她,浓黑长眉下的眼睛像野兽一般危险,他喉结微动,冷冷地吐出字句。

“滚。”

清清遗憾地说:“好吧,你确定?你现在似乎连走动都成困难呢。”

她朝野猪的方向努努嘴:“它的同伴,可能就在附近很快能赶来,难道你要在树上呆一整天吗?”

回答她的是激射而出的箭矢。

少年的箭猛然脱手,清清轻喝一声,纵身往前跃去,铮然一声响,那锋利的箭头深深扎进树干。

清清瞥了眼箭矢所在的地方,毫不留念地远掠而去,穿林走叶,兔起鹘落间消失在了苍莽山林之中。

日头渐高,阳光更盛,少女于万顷连绵碧波之中穿行。

刚刚那个人……伤得很重。

野猪是何其凶残剽悍的兽类,那个异族少年已经狠狠重创了它,却没有将其杀死。它只要还留有一口气,便会同敌人撕咬到底,若是它的同伴赶来,局面只会更加棘手。

山野中的民族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那个少年没有将野猪杀死,必定因为别的。清清自负脚底抹油功夫了得,万一起了冲突,她也能全身而退,便大着胆子跳到他藏身的树上一探究竟。

果然,他腿上有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正是他只敢在树上出言威慑,没有主动现身的原因。

想到那支破空而来的箭矢,清清撇撇嘴,当时他们距离十分近,那人并不是存心射她,箭出弓那一刻,他压低了准头,向的是她脚下的树干。

这些异族人向来对外来者防备心很重,既然他不愿接受帮助,她难道还非要做菩萨不成。

刚刚那处山谷,离她鸠占鹊巢的山洞甚远,一路险峻山沟幽深曲折,清清用了十分的气力,终于在一刻钟赶到了昨夜歇息的山头。

这么远的距离,莽莽深林中,要再见怕是难了。

清清装了满袖的盐肤子,哼着歌儿回到洞中,却发现内里空无一人,只有隐约可闻的残留烟火气。

她疑惑地看了一圈,见到石头平整处搁着用宽大叶片包裹着的兔腿,手指一试,尚有余温,而烤兔腿之人却不知何处去了。

小而饱满的盐肤子果实被挤开,汁液涂抹在兔腿上,清清尝了一口,满意地眯起了眼,总算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费功夫。

她啃着兔腿,信步出山洞,在附近慢慢转悠了一会儿,终于在不远处的溪边听到了别的动静。

哗啦啦的水声在林间尤为明显,清清并未多想,两步便绕过了茂盛树丛,她走到水边上:“师弟——”

阳光下,赤裸身体的少年愕然地抬起头,他站在齐腰深的水中,露出的精干上身还沾着晶莹水珠,墨黑湿发披散在身上,正不断往下淌着水滴。

清清忘记了嚼动嘴里的肉,她眨眨眼,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慢慢地退到了树丛之后。

哇——

她机械地撕扯兔腿,脑子里全是方才的画面,墨发黏在少年的肩,水珠从胸膛滑落,在紧实腹肌处汇聚成水流,接着往更深处流淌……

哦,哦,幸好这溪水够深,水流最后的去处她没有得见。

事实上,刚刚不过惊鸿一瞥的瞬间,但不晓得为什么画面这般深刻,桩桩细节她都能回想,好像已足足端详了个把时辰似的……

清清哼哧哼哧地啃着兔腿,连身后又一阵哗啦响动,有人走到了她身边也恍然不知。

“师姐,”少年的声音也如同被溪水浸泡过一般,清润微凉,“你方才去了何处?”

“方才,方才我找可作调味的草木果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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