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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在窗上跳舞,深蓝的影子盈满一对喜杯。招待所门前的灯盏如倒悬的月,在大地蒙蒙起雾的时分隐身。

苏青在生物钟催促中醒来,一瞬间还以为在澡堂,看到墙壁斑驳的壁纸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枕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微信留言说上工地办公室处理事情。

一下想到老苏干工程那几年家里总见不着人,她心欠欠的,问孟叙冬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收到回复,叫她没事多睡会儿,中午来接她吃饭。

好像除了睡觉和吃饭,他们的日子不会有更重要的事。

苏青手机里的未读未接不少,几乎都来自苏南。

大姐姐是候鸟,澡堂便是那绕不开的南方,即使成了有身份的小城贵妇,也还是要来捞澡堂蒸汽里闷出的琐碎。

“小青,你在哪儿?”

“小青,妈妈伤心了一晚上,你给我们回个电话。”

“为什么一定要这时候搬走,可以告诉我吗,我们谈谈好不好?”

没有关于孟叙冬或是结婚的字眼,苏青有点失望。按理说发廊家散播消息最厉害了,郝攸美青出于蓝,竟然还没将消息传过去。

苏青起床打水洗脸,把没洗完的衣服拿去洗了晾晒,回屋看见孟叙冬放在床底沾满泥泞的靴子。

要给他刷吗?算了,那是额外的价钱。

最终无事可做,她怔怔坐在床沿,空落的心升起一点遗憾。

至少该拿一本书的,收银台抽屉里那本新买的文学小说还没读完。

“和小武在一起吗?妈要叫小武去找你了。”苏南的微信追来。

苏青终于敲出字符:“别麻烦小武。”

对方正在输入中,状态持续半晌,发来灵魂般叩问:“你想逃婚对不对?”

苏青从没想过,否则也不会回乡了。她清楚回来会发生什么,等待一个女人的家乡还能有什么呢。她早已丢失反抗的心,可残余的顽固叫她不要妥协。

从招待所出来,苏青看见路边一个老妇支着架子卖针织物,鲜红的颜色突兀浮现在烟尘里。因着这多瞧的一眼,老妇招呼她,“姑娘看看,这羊毛的。”

毛线缠在老妇姜黄色的生疮的手上,一针一针灵巧穿梭。苏青莫名想起孟叙冬那风敞的脖颈,上前摸了摸织物,“怎么卖?”

“短的六十,长的八十。”

“没得少?”

“姑娘,我这真是羊毛的,毛线都多少钱,喊的实在价了。”

苏青拿了一条,付钱的时候又改主意买了两条。

孟叙冬的电话来得是时候,苏青拎着黑色塑料袋走向车停泊的借口。煞白的光雾反射在面包车破壳上,走近才瞧见陈春和也在车里。

“小青姐!”陈春和热情挥手,仿佛认识了许久。

苏青略略颔首,看着从驾驶座下来的孟叙冬。

“这啥?”

苏青脚尖向他迈,身体迟疑着不靠近。片刻的尴尬之中,她掏出了一条短的红色围巾,甩似的缠到他脖子上,“天冷了,给你买的。”

“给我买这干啥。”话是这么说,孟叙冬低头拢了拢围巾,自然地握住苏青的手。

“手这么冷。”

“我不冷。”苏青余光瞥着车里的人影,任由孟叙冬握她的手。温热的茧划过手心,他也只是轻轻捏了捏便松开了。

“孟叙冬……你和我回去一趟,回澡堂。”

孟叙冬愣了下,莫名要笑,“成,总得见丈母娘。”

陈春和忙下车来,将丹东草莓礼盒举到苏青面前:“小青姐,新婚快乐,我也没准备啥……等我们工钱结了,我再包个大的。”

孟叙冬朝苏青点点下巴,示意她收下。怎么也是人家一番心意,她笑着把果篮抱怀里:“你小孩,跟谁学的这些。”

陈春和笑着挠头。

“我们先走了,回头请你吃饭。”苏青说。

陈春和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消失不见,孟叙冬一面发动车一面说:“就空手回去?”

“哪儿空手了。”苏青瞧着包装精致的礼盒,“这是真的吗?”

孟叙冬无言一晒,“人小子还能送你假的?”

“丹东草莓少说六十一斤,这么大一盒儿得多少钱呀……”苏青掀开盒子瞄了一眼,草莓个头大又水灵,让人忍不住咽口水,“倒还挺会送礼,我正好喜欢吃草莓。”

“是吧。”

苏青乜了孟叙冬一眼,“你嘚瑟啥,人家可比你这师父会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