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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苏青埋头往街上走。

孟叙冬双手揣兜跟上来,“去哪儿?”

大年初一,老街没什么人,苏青也不想去新区逛街,最后还是陈春和支了招,去市郊的度假小镇玩。

苏青叫上了应来,一行人坐大巴慢悠悠晃过去。路上应来和陈春和两个人用 APP 订住宿。孟叙冬也不在意,叫他们赶紧的。

苏青靠着孟叙冬肩膀打瞌睡,过会儿问起,发现他们已经敲定了。她挪了挪脑袋的位置,像猫蹭人一样,扇了扇眼睫毛,睡了过去。

孟叙冬把头往另一边偏,不想呼吸离她太近。他们坐最后一排,旁边空了两个位置没有人,她脑袋点着点着倒在他怀里,枕在了大腿上。

他抬手轻轻拢她肩膀,想让她躺得舒服些,她似乎睡迷糊了,咕哝着什么,鼻尖刮蹭着裤料。

孟叙冬倒不舒服了,想再调整她的睡姿,注意力却落在她脸上。

她的睫毛松散,像扇子骨,远远看并不突出。尤其在她睁着眼,瞪着人的时候,只能看到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那是小时候,现在她变了好多,让人总觉得那眼里有雾,沉蔼却又有些凉薄,好像藏着什么毁灭的祈愿。

师承澡堂老东家,老苏写得一手好字,家属院一帮小孩在他们家练书法,孟叙冬也不例外。孩子都吵,只有苏青始终很沉闷,一个人待在角落看书。

艾秀英很热情,时常给孩子们准备吃的,熊仔饼干、江米条、桃酥,还有黄桃罐头,偶尔还做苞米面饼。电视机播放《大草原上的小老鼠》,孩子们一待一下午,楼上楼下传来回家的呼声,都已经吃饱了。

苏青是不吃那些的,孟叙冬最开始很疑惑,以为她就等着去他家吃好的,无意听到父母的谈话才知道她妈妈不那么喜欢她,她没得吃。

他妈妈很喜欢她,当自家闺女照顾,过年从姥姥那儿得的生肖巧克力,拿回来全进了她嘴里。

那时候 Godiva 之类的品牌还没有进入中国,市面上多是代脂可可巧克力,小孩有巧克力吃就很开心。姥姥的巧克力是饭店大厨做的,有成年人巴掌那么大的立体兔子,中间是空的,站在桌子上惟妙惟肖。苏青吃得满嘴巴黑褐色浆糊,只剩下破碎的巧克力片了,才抬眼来瞅他,问他怎么不吃。

他说,我不喜欢。

重点是他能吃吗?反正从记事起,他就被大人要求让着她。

那时候,他总觉得她整个人散发着巧克力味,阳光浅浅一晒就要融化。

他好怕她化了,因为他会挨揍。

“老婆……”

下巴给什么挠着,苏青眯着眼睛掀起眼帘。

巴士到终点总站了,拉拉杂杂的乘客下车,苏青勾住孟叙冬的手,出声有点软绵,“干什么啊。”

“还睡呢?”他又顺手拨了拨她头发,却没有急着拉她起来。

扶着孟叙冬肩膀起身,苏青遮掩哈欠,转头找放在一旁的外套,孟叙冬已经替她拎了起来。

度假小镇滨海,气温不低,风大,有股刺骨的寒意。走出人车拥挤的车站,苏青一下冷得打牙噤,只能往孟叙冬怀里钻,也不顾孩子们笑话。

应来在后边悄悄拍视频,陈春和叫她发抖音,配个 BGM 说不准就火了。苏青闻言回头,也说不出话,只能比划手势叫他们闭嘴。

度假小镇人不少,还有邻县说朝鲜语的人。他们办理入住,坐接驳车去住的地方。路上的雪扫干净了,天气时晴,阳光下尖顶独栋小屋看起来有点土,又很温馨。咯吱窝痒得让人发笑,苏青软绵绵抵抗,“不行。”

两个孩子已经巡逻完毕,实地和网络图片差别不大,应来要睡小二层 Loft,余下一间大卧室,陈春和说他睡沙发。

他们饥肠辘辘,早选好了一家东北烤肉。苏青说:“小姑父和你们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站在旁边的孟叙冬低头说:“很不舒服?”

“还好啊,就是没什么力气,犯困。”苏青压低声同他说,“今天我有带棉条和止痛片,不会麻烦你。”

两个小孩不自觉对视一眼,应来冷然地移开目光,十分知趣地说:“那我和他去吧,要打包什么回来吗?”

“不用,这里可以叫餐。”苏青抬头看孟叙冬,“你也去吧?”

孟叙冬似乎想说什么,捞起外套,只一句话,“你好好休息。”

清静了,电热壁炉摇曳火光,一点声响也没有,不知怎么有点怅然若失。

苏青想到沙发划给了陈春和,拢着外套站起来,直接进了房间。

度假小镇项目很多,应来拉了个四人群组,一下午哐哐发照片。苏青睡得半梦半醒,摸出手机看时间,点进红点提示爆炸的微信,只觉得是家猪出笼——野疯了。

正是蓝调时刻,天色将暗未暗,远处的海港迎接晚归的船只,好似孩童漂浮的积木。天地辽阔,一切都显得渺小。

苏青出神地看着窗景,好一会儿,听见他们回来了。

“哈哈哈哈你看我拍的你好衰。”

“哎你别发出去啊。”

“有病吧我发你?你谁啊?”

“你这人咋回事……”

“叫小姑吃饭吗?我估计还在睡,都没回微信。”

没有叩响房门,人直接进来了,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动静轻微。

“怎么也不盖被子?”孟叙冬皱眉。

苏青斜趴在床上,还穿着棉衫,裤腰纽扣解开了,没脱,袜子倒是脱掉了半截,估计睡梦中不小心蹭开的。

“太困了。”苏青侧身提起脚后跟,还没勾到袜子,孟叙冬走上来握住了她脚踝。

力道有点大,她不自觉缩起脚趾,有点恼意,“你……”

话未能出口。他另一只手捏住了她脚跎骨,然后那只手松开脚踝,勾着袜口将其脱了下来。

似乎看出她的怔然,他不正经地调侃,“袜子都要老公帮你脱。”

苏青睫毛颤了下,只感觉那指尖划过脚心。索性什么也不说了,任由他捞起她另一只脚,脱掉袜子。

“衣服也脱?”孟叙冬一句话牵回她神智。

“不用了……”苏青撑着床褥支起上半身。

孟叙冬正俯下身来,高大的身影不偏不倚覆盖住她。

“睡醒了?”他掀起眼帘,眼窝露出褶痕,显得眼睛更深邃了。

“嗯。”苏青还是有点蒙,像一只晕乎乎的刺猬,明知不应该,仍对猎人大敞肚皮。她无法释放攻击性,只能悄悄挪开两人鼻尖的距离。

涟漪晕开似的,床褥的褶皱纵横,孟叙冬又将肩膀压低了些。分明从风里来,身上却散发着暖意。他平缓的呼吸听起来那么清晰,她莫名有点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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