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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大,砂糖一样散落下来铺就了脚下的路,斑驳的靴子一深一浅踩出咯吱声。长街静悄悄,窗都合了眼,只有二十八岁的他们重复过去的路。

苏青是醒了的,但宁可装睡。孟叙冬的肩背宽阔结实,却比任何的被褥还要令人安心。

他知道她醒着,没有丢她下来。他就是这么心甘情愿地背着她,负担着她。

路有些远,她的手冷僵了。她搭在他肩头的手一晃一晃的,像招财猫。但她想,他的脸也一定冻掉了。

他又忘了戴围巾。她给他买过一条红色围巾,他应该是不喜欢红色。

“孟叙冬,放我下来……”她活动手指,捏了捏他耳朵。耳朵是烫的,至少比她手热乎。

“快到了。”

他总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快点,我不舒服了。”

脚步倏尔一收,孟叙冬将人放了下来,“冷着了?”

“有点。”苏青揉了揉鼻尖,埋头往马路上的公寓楼走去。

她捂在衣服底下的文身刺痛,腰部稍一弯曲弧度,皮肤便绷得更难受。感觉那部分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在文身结痂之前,不能碰水,每天要涂凡士林或修复膏。后腰那块位置操作起来不便,好在今天才搓了澡,明天再去澡堂找姐姐帮忙。

苏青到家简单收拾了便睡下,方才的困意来势汹汹。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枕边的人说:“你偏喜欢那样的?”

哪样?她意识打结,从文身想到台球,想到飞驰而过的摩托。

彼时瞬间心动还没有一个流行词来形容,她只感觉到摩托带起的风,撞进了心灵。

“嗯……”苏青进入了青春的梦。

冬季天亮得特别早,苏青到面包房找人,竟撞见章宗成。他亲自来买面包,买了便走了,也没多说话。

苏南适才从厨房出来,蒸熟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她抬头抹了抹额角的汗,“这么早呢。”

“我想让你帮我忙……”

得知苏青文身了,苏南吓一跳。到澡堂浴池,看见那有酷酷的又有点可爱的图案,她笑:“什么呀。”

苏南帮她擦洗,之后在文身的部位抹上厚厚的保湿啫喱。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苏青问。

苏南叹气,“他们觉得很好玩吧?”

男人天然以为自己有权把女人当宝物一样抢来抢去,且从中获得乐趣。

苏青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擦干净身子,在腰上裹了新的保鲜膜。

“学校不允许吧……”苏南忽然想起这件事,“你不打算转正了?”

苏青若无其事地说:“我有我的计划。”

从澡堂出来,一路走到街口,苏青看见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原是饺子馆和延吉饭馆两家吵起来了。延吉饭馆的男人怀疑妻子与别人有染,扇了妻子耳光。饺子馆儿子发现了,对男人大打出手,男人便要报警。

警车乌拉乌拉来了,饺子馆老板娘先发制人,控诉男人家暴。

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

躲在玻璃后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那么绝望。

苏青一下想起了小时候,整个县城一片混乱,男人打女人,男人杀杀女人,到处都是械斗,青少年也一样暴力。

留在这里,就会变得不幸。她太害怕了,以至于不敢什么有起心动念。

除了学习,没有任何事能够拯救自己的命运。

民警认为这是家事,调解教育了两句,便赶着去执行任务了,宣传防范网络诈骗是重中之重。

延吉饭馆的男人闭门谢客,饺子馆老板娘将儿子拽回门市,看热闹的人见渐渐散去。

细雪落在睫毛上,苏青眨了下眼睛,继续往前走。

刺青与伤口无异,先是刺痛,随着皮肤组织愈合、结痂,开始发痒。有时下意识就去挠,抠出火辣辣的痛感。

苏青忍耐着度过了期末周。监考这天,家里人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手机开了静音,考试结束之后她才看到。

孟叙冬来校门口接她,两个人都没有话。

大哥送外卖时在马路上逆行,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家里人已经办理了手续,将大哥的遗体送至县城殡仪馆。

灵堂静悄悄的,大嫂呆呆地坐在角落,应来和艾秀英将瓜果传到桌席上。

苏南迎上来,握了握苏青的手。

“通知乔了吗?”

“飞机上了。”

苏青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艾秀英叫他们过去,守着烛火,别灭了。孟叙冬拖了张凳子过来让她坐,接着从塑料袋里拿出纸钱,往盆里烧纸。

火光憧憧,黑烟升腾,苏青呛得咳嗽。孟叙冬拍抚她的背脊,她闷闷地说:“我没事,只是难免……”

“我明白。”

这一刻,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明白她的心情。

亲友陆续来了,堂子里出现欢笑,俨然变成棋牌室。孟叙冬陪客人打麻将,苏青忙着去订晚餐。

苏乔和章晚成一起来的,带着困乏的豆豆。

苏南把豆豆抱了过去,豆豆仰头蹭她脸颊,“妈妈,不要难过……”

苏南只笑。

章晚成说:“大哥知道么?”

听张小梅说,他与章宗成在家宴上闹得不愉快。苏南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在计较什么,冷淡地说:“不告诉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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