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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叙冬拿起胸花,仔仔细细为妈妈戴在盘扣边。他抬眼,四目相对,一贯冷峻的面容泛起柔情。

“儿子。”

“嗯。”

江黙浓蹙眉而笑,“让奶奶也好好看看。”

旁边的老人家一头白发高盘,精神抖擞。孟叙冬稍稍俯身,认真宣告什么似的,“奶奶,我要结婚了。”

“哎!”奶奶拍了拍孟叙冬脸颊,满心满眼满意。

跟拍摄影师连连按下快门,最后孟叙冬叼着未燃的烟依靠摩托车,骨节分明的五指撑住皮质座椅,不复当初桀骜不驯的少年,尽是春风得意。

“来了!来了——”陈春和攥紧手机,从街口狂奔而来。

人皆四散,江黙浓将孟叙冬推向舞厅,“快!”

舞厅里暗光流转,好似海底游鱼。

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新郎新娘有短暂的独处时光,即将第一次看见穿着礼服的对方。

孟叙冬双手揣兜,希望自己表现得松弛些,可耳朵毛细血管涌动,比心跳还要剧烈。

高跟鞋踩在舞厅木地板上的声音如此清晰,天啊,他宁愿此刻什么也不听见。

“喂!”一只手轻拍他肩头。

孟叙冬深呼吸,竭力和缓心绪,转过身去。睫毛微颤,只一眼,他完全钉在原地。

苏青一袭珍珠白缎面曳地婚纱,乌发高挽,露出修长的脖颈与肩线,她戴了一双及手肘的手套,双手蒙住半张脸,却也挡不住美丽。

他的新娘,高贵而美丽。

“孟叙冬……”苏青垂手,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孟叙冬喉结滚动,单手捂住嘴唇,“嗯。”

苏青抿唇,眼眸湿润。

一时无言。

孟叙冬忍耐着什么似的,绷紧下颌,缓缓走近。他勾起了她的手,倏尔将人拉入怀中。

苏青不知怎么笑出了泪花,“哥哥。”

他头一次没有拒绝这声称呼,而是轻声回应,“小青啊。”

“等很久了吧。”

“我他妈这辈子值了。”

“结婚真好。”

“我也是。”

不知拥抱了多久,音乐响起。

“Can I go where you go?

Can we always be this close forever and ever?

And ah, take me out, and take me home

You're my, my, my, my

Lover……”

亲友鱼贯而入,妈妈们张罗着。苏南牵着打温莎结的花童过来,身旁的男人向他们恭贺新婚。

银幕亮起,播放新人儿时的照片与录像,一直到新婚的点点滴滴。

“这是我拍的!”

“我剪辑的!”

伴郎伴娘小声斗嘴。

明亮光束在中央的立式麦克风上,苏乔走了过去。她穿着正式,神情肃穆,像要参加总统竞选。

“感谢各位来参加我妹妹的婚礼。”

苏乔稍作停顿,从背后拿出一个巧克力铁盒,对着麦克风敲了敲。

一阵骚动过后,人们安静下来。

“苏青是我的妹妹,我们家最小的女儿。”苏乔清冽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带有些微颗粒感,莫名予人抚慰,“我想在座各位都还记得,那年冬天县城遭遇特大暴雪,缺乏煤炭与物资供应。我妹妹患了肺炎,在她身边的只有孟叙冬。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是他保护了我妹妹。我妹妹不大记得当时的事,但人心是很奇怪的事,她记得他们一起看的一部电影,在明信片上反复写下电影台词,去他会去的地方,世纪网吧,还有这间舞厅。”

“我要讲的不是一个多么感人的初恋故事。我认为是这一切的环境造成了不幸,我们必须走出去。妹妹的行为在我看来,或者在我们的艾秀英女士看来,是叛逆。我们知道她的感情,却不懂得。谁会将小孩子的感情当真?长大了,也就忘了。

“我妹妹长大了,或许忘记过,但最终还是与当初的男孩儿结婚了。我最近在想,如果我们认真看待了这份感情,他们也不会错过其间的时光,那么今天一切都不一样。”

一开始听到小时候的故事,苏青本有几分哽咽,可听到这儿,不禁赧然。

对面有道目光,越过灯光下的尘埃,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她不敢看,不敢面对被揭发的心事。

“世上没有如果,我只能庆幸,现在他们拥有了幸福。”苏乔抬起手中的巧克力铁盒,看向阴影里的人,“我们几度搬家,丢过许多东西,艾秀英女士始终保留着这些明信片。孟叙冬,我们决定把它还给你。”

那天孟叙冬喝得大醉,苏青有过之无不及。他们第一次住进新房,浑然不知有几道门,几盏灯。

那一年,县城落了最后一场雪,犹如漫天金粉。

他们跌进一池泡泡浴。

暖和极了。

The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