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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问道:“左统领,你说,被抢惯了的村落,还会有人把食物挂在外面忘记藏起来吗。”

左天朗悚然一惊。

……

……

黑屠寨。

“董天废了,县衙里钉进去的钉子,几乎也全废了。”

大当家懊恼:“就差一点,老三,往后官府动向咱们就不清楚了,怎么办啊。”

“废了一只,还有别的。”

禹若思索:“让寨子里的兄弟最近小心些,要是下山,先看看山脚下有没有人盯梢。”

“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

二当家沉声说:“行,我负责看着。”

-

董天等三名被买通的钉子,被收押了起来。

村中的百姓听闻此事,十分愤怒。

闹得最大,哭得最狠的要数崔家老太太,一大早就坐在吴县令住的房屋前面哭:“原来是你们,跟那群土匪告密,官府才抓不到他们!”

“要是他们早早被抓起来,我儿子也就不用死了!他到现在都找不到尸体啊,活生生被烧成了灰烬……这条人命,县太爷要是不赔,我老婆子今天就撞死在这里。”

“让京城来的大人看看,你是怎么逼死良民的!”

自家死了人的都聚在这里,想让县太爷给个说法。

曲渡边听闻后,让人把百姓都聚在了村长家外面。

他飞身一跃,足尖点在篱笆上,让村中百余名百姓都能看见他。

“诸位。”

崔老太太眼眶通红,颤巍巍道:“大人,还请大人给我们做主啊!家中就一个男丁,所有人指着他干活,却被土匪烧死了……原本就自认倒霉,没想到是官府有叛徒,这叫我们可怎么活啊 。”

“是啊是啊。”

“诸位,不要着急,”曲渡边抬手压了压,“你们的损失县太爷会赔偿的,一切按照律法来办,这一点我保证。”

崔老太太不太满意,还想说什么,曲渡边接着道:“但是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为了防止军队动向消息泄露,从今天开始,百姓禁止上山。每十家为一组,相互检举、监督彼此,一旦发现有任何人外出的异常情况,立刻上报给张参军。”

“十家之中,一家出事,十家连坐。不仅要挨板子,而且子孙后代永远剥夺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百姓议论纷纷。

有人忍不住道:“大人,为什么啊。”

“为什么?”曲渡边想起一句话,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因为群众里面有坏人。”

-

一家犯事,十家连坐的命令出来后,整个灵安村的氛围就隐约变得紧张了起来。

士农工商。

不让子孙后代科举,简直就是戳爆了不少村中长者的敏感点。

科举是通天路。

地里刨食一辈子,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出来一个读书人,全家都翻身。出来个举人,全村都沾光。

谁在这个关节惹事,谁就是他们的仇人。

只有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人才会发自内心的去干一件事。

他们嘴里嚼着甘草根,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恨不得后脑勺也长出来两只眼睛,盯住和自己绑定的那些人家的动向。

哪怕是上个茅房,都要问问别人在哪上的,然后找到地方闻闻,检查一下情况是否属实。

连鸡都不敢乱往山上跑了,因为会被怀疑是敌鸡或者匪鸡。

一连半个月。

这半个月,曲渡边联系了济州巡抚。

-

黑屠寨。

两千士兵就驻扎在离他们最近的灵安村,但是却一直没有动静。

也没有任何消息。

像是一柄悬而不落的刀,时间一久,人心就忍不住焦躁。

大当家站在寨子高处,眯起眼远眺。

灵安村那个小小的村庄,几乎要看不见。

“那个七皇子不会是怕了吧?”

二当家:“一直没有消息,等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让崔家的下去看看吧。”

大当家:“老三不是说不让乱动?”

二当家:“寨子里这么多张嘴,一直堵在山上,不是办法啊。这一片抢不了,去别的地方呗,先让人去看看什么情况。”

“也行,”大当家沉思一会儿,“那让崔家的天晚点再回去。”

“好。”

-

灵安村。

深夜。

一阵犬吠声过后。

一道黑色的影子翻墙入了崔老太太家的门。

来人敲敲门,低声道:“娘,是我。”

几秒后,房间里传来匆匆脚步声,崔老太太灯都没点,一打开门就将他拉了进去。

崔二:“娘,怎么不开灯?”

崔老太太声音急切:“娘跟你说件事,你听完就赶紧回去,再也不准回来!”

崔二不解:“为什么啊。”

“京城里来的那个……”

砰!

崔家的院门被踹开。

村中族老举着火把冲进来,将院子里照的通明。

“崔老太!出来,你家进了什么人?!”

里面没人应,族老当即冷笑一声,立马有人把里面的门也踹开,同时放了狗进去。

那狗咬住了崔二的腿,两个青壮年一左一右薅着他,一把将他摔在外面的地上,“族老!抓住了。”

族老定睛一看这张脸,惊愕道:“你…崔二?!你不是死了吗!”

“崔老太说你烧死在火里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崔老太赔笑:“误会了!误会了!没死,就是受伤了,出去躲了一阵,今天晚上才偷偷回来的。”

族老:“都捆起来,等大人来了你再解释。”

-

曲渡边半夜被喊醒。

他醒醒神,来到事发地点。

此时崔家院落里已经围满了村民,二三十个火把举着围着,把夏日的夜烤的炙热。

崔老太和崔二都跪在中间,他们身后还跪着个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满眼惶恐。

曲渡边实在是困,叫人搬了个椅子,坐在上面,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脑袋。

“总兵大人,今日值班的户主听见狗叫声,就过来看了看,结果在外面看见有人翻进崔家院子,才来抓人。”

“嗯。”

听完大概情况,曲渡边扫了眼崔二,瞥见了他腰间的弯刀。

倒也没着急逼问。

他对着那妇人道:“你是崔二的妻子?”

妇人怯怯点头:“是。”

“那你怀里,就是他的孩子喽?”

“……嗯。”

“叫什么?”

“小安。”

曲渡边懒懒地招招手,“把孩子带过来,我看看。”

崔二瞳孔缩了一下,猛地挣扎,被身后压着他的士兵狠狠压住,“老实点。”

张参将抱了孩子过来,或许是他长得太凶,或许是一离开母亲很害怕,孩子开始大哭。

妇人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张参将把孩子放在曲渡边面前。

曲渡边握住这孩子的手,看着他哭红了的脸,和充斥着害怕的眼睛,叹了口气,稍微坐正后往前倾身。

“哭什么,哥哥长得这般吓人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放在小孩子掌心,又用帕子擦擦他的脸。

“好啦,不哭,嗯?”

小孩子攥着糖,绷住嘴,没那么害怕了。

“你叫小安是吧。”

“是的。”

曲渡边:“嗯,真乖。小安喜欢读书吗?”

小孩子点头,肯定道:“喜欢。”

“那小安听没听说过父债子偿?比如爹爹欠了我两颗糖,他不愿意还,小安愿意替他还吗?”

小孩子听不懂曲渡边话里的隐藏含义,大人却能听得懂。

崔二宛如被激怒的野兽:“狗官!该死的狗官,你要干什么?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孩子!!”

曲渡边在他喊出声的那瞬间,就用掌心包裹内力,堵住了小安的耳朵。

他心中感叹了句,这种场景,这种话,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是欺压百姓的反派了。

小安还在沉思,曲渡边对崔二道:“我一看你便知道是个硬气的,不会轻易招供。”

“但事情总不能就这样过去,你儿子,资质不错,待会儿我就带走了,嗯……我府上,还缺个喂狗的。”

他说的是喂狗的小童,但这场合下听在崔二耳中,就是他要拿他儿子去喂狗。

小安想好了:“我愿意替爹爹还呀,爹爹养家很辛苦的。他很疼小安,小安会努力赚两颗糖。”

崔二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曲渡边不再捂住他的耳朵,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将小安抱起来,“那跟哥哥走吧,哥哥家里有好多糖。”

小安不舍得的扭头,被曲渡边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