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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渡边从架子上拿了挂在上面的厚斗篷,往身上一披,出了门,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在外面的盲人人设。

“伴伴!”

叶小远:“来了!”

曲渡边和叶小远匆匆而去。

这件事还是趁早澄清比较好。

-

紫宸殿外。

曲渡边来到的时候,二皇子和四皇子也都刚来这里,五皇子不在。

“七弟。”

“小七。”

曲渡边:“二哥,四哥。”他一一打过招呼后,坐在了叶小远叫人抬上来的轮椅上。

二皇子:“殿内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七弟,崔融养女所言是否为真?”

四皇子走到曲渡边身侧,掌心落在他肩头。

他从少年时期就表露了自己的志向,不插手夺嫡,每天在府上和闲差衙门,两点一线的点卯。手上有权力,但不多。

摆烂平庸这么多年,冷眼旁观风云变化,但最近京城发生的这许多事,漩涡都好像在朝他靠近。

尤其是这次。

四皇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低声唤了句:“小七。”

曲渡边:“二哥四哥,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咱们还是等里面的消息吧。”

他往二皇子在的方向瞥了一下。

二皇子:“当然是父皇的健康最重要。”

他微微皱眉,袖中右手拇指无意识在食指上摸索,这是他思索时候的小动作。

兄弟三人心中各有心思,一时间,紫宸殿外安静的只有周围呼啸而过的风声。

冬天里的皇宫,若是不燃地龙,连地板砖都透着寒气。

曲渡边还在模拟状态,身上没有真气,即便腿上盖着毯子,手脚还是很快就变凉了。

约莫半刻钟,紫宸殿内才有了动静。

余公公走出来:“三位殿下。”

二皇子:“父皇醒了?”

“陛下已经无事,三位殿下可以放心了,”余公公看向曲渡边,“陛下请永王殿下进去一趟。”

四皇子:“我们不用进去?”

余公公歉意道:“陛下只说了让永王殿下进。二位殿下若还有事,可以先行到东暖阁等着,奴才跟陛下禀报一声便是。”

“既然父皇只让七弟进去,我们先回去便是。父皇没事就好。”

曲渡边没听他们的客套,直接让叶小远领着进了紫宸殿。

殿中药气颇浓。

崇昭帝半卧在床上,有些虚弱。

杨太医正在床边收针,见曲渡边来了,退至一旁,留下来了床边的小凳。

曲渡边就在这张凳子上坐下。

崇昭帝见了他,情绪又开始隐隐激动,刚想说话,就咳嗽了好几声,“朕、朕……”

他抓住曲渡边的手。

“朕从来没有吩咐崔融,给你下毒,朕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觉得小儿子对自己的信任太少太少,竟信了一个太监的话。

杨太医唯恐他再晕过去,曲渡边直接打断施法:“我本也没信他。”

“………”

崇昭帝动作顿住。

曲渡边:“我选择喝下毒药,不是因为他用你压我,而是有人用运送到边境的粮食来压我。”

“当时中一城城中几乎粮尽,后勤士兵们喝水充饥,粮食迟迟不到。”

曲渡边将那时的情况一一叙述。

帝王忌惮逼迫服毒,是第一层逼迫,若他识破,还有粮食第二层逼迫。

他当时大可以直接飞书给崇昭帝,让他换了运送粮食的人。

但他这么做了,第一批运往边境的粮食很可能就会直接被烧毁,或者损失惨重。届时,边境士兵会饿死多少人,第二批、第三批粮食又能否顺利运来,都是未知数。

以及,躲过了粮食这一伐,幕后之人的其他后手呢?不会更加防不胜防么。

他妥协了,粮食安稳了,北疆顺利攻破。

汤一粟并不知道,他和崔融已经坦白,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了他眼皮子底下。

他顺势入局,从夺嫡之中躲了出来,抹消掉舅舅再次被皇帝打压的可能,还顺着汤一粟摸到了他背后的主子。

他将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可掌控的范围内。

代价不过是废了一个往后边境用不到的将军。

当然,和老登叙述的时候,他没有提舅舅,反而强调了他对于老登的信任。

说自己一眼就识破了崔融的话不可能是真的。

崇昭帝先是错愕,听到前面,心里那点‘怎么这么不信自己’的疙瘩才无形中消失了,听到中间,他反复压下自己的上涌的怒火。

到最后,他侧头,看着平静讲述事情经过的人。

这是思和出生前,他最小的孩子。

也是亲自养过,被折腾到整宿整宿睡不着,相处时间最多的一个孩子。

从小他就不是个能吃亏的脾气,从十四岁后,就好像全都变了。

他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带过了饮下毒药的过程,后面全在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分析利弊。

余公公听得掉眼泪。

杨太医虽然惶恐自己误入了皇室秘密现场,但也听得眼酸。

曲渡边:“全部经过,和盘托出。现在,汤一粟就在被抓回京城的路上,父皇应该不日就能见到他。”

他说完许久,崇昭帝都没出声。

曲渡边稍微抬头,视野里的崇昭帝小人脸上没表情,模拟器备注了四个字:半走神中。

“……?”

他提醒:“陛下。”

崇昭帝:“这么说,你也知道是谁主使这件事了?”

“或许吧,等人到了审问搜查便知,”曲渡边没有立即将他查到的结果说出来,他看见杨太医紧张到不行的样子了。

老登受了刺激刚醒,别再出事。

现在大周储君未立,国祚不稳,真过去了,大周又得乱。

他静了片刻,又问:“要是查到的人,是陛下不想处置的人呢。”

崇昭帝:“假借朕的名义,逼迫主将服毒,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往后史书丹青,朕就会变成一个,忌惮亲子功勋,毒害亲子的暴君。”

“幕后之人,朕必不饶他!还你一个公道。”

曲渡边还是比较相信,前面那个理由占了得有九成。

“好。”

他应下了。

要是老登有偏私。

就要用些强制手段了。

杨太医忍不住道:“陛下,您得歇着了。”

曲渡边站起来:“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先走。等人到了京城,我会交由协查此事的东厂。”

他走了两步,崇昭帝叫住他。

“你是朕最优秀的孩子。”

曲渡边回头,这句夸赞的话,大概是出于一丝心疼和愧疚。

他回答道:“我不是最优秀的,只是随性随心。”

去战场与否,服毒与否,期间趟过的血腥、厮杀和阴诡算计,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挣扎有之,迟疑有之,最终还是得往前走,等此世终了,回头再看,或许也能少些遗憾。

-

两天后。

汤一粟被抓到京城里来了,东厂交接,直接入了大狱。

二皇子府。

“他们抓的是汤一粟?”二皇子面上罕见露出一抹惊色,“东厂经办,查出来的不是崔融被人指使,以皇权压人,逼迫七皇子服毒的吗?怎么牵扯到了他?”

邓先生焦躁道:“不知道啊。或许是因为汤一粟和崔融一起去过边境?所以连他也有了嫌疑。”

“又或者是,他可能是被抓来审问的,审完就放回去了。”

曲渡边在紫宸殿说的话,被崇昭帝暂时封锁了。

二皇子:“你觉得东厂会兴师动众的抓一个问题不大的人?”

邓先生噎住。

他道:“现在汤一粟和七皇子的事扯上了关系,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殿下您的心腹,不然,恐怕身上就得沾了泥,甩也甩不掉。”

二皇子何尝不知。

他眉头紧皱。

唯一庆幸的是他当初选了汤一粟过去送粮。

汤一粟是他建府那年,初步建立自己势力的时候碰见的,原本只是南方的一个小官,一路提拔到比较关键的位置,对他忠心耿耿。

更重要的是,除了几个可信的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

短时间内一定查不到。

但要尽快安排东厂的人,把汤一粟的嫌疑洗脱干净,让他快点离开京城。

实在不行……

二皇子眯起眼:“让陈俭有空过来一趟。”

邓先生:“明白。”

-

崔壶壶和管家老伯,居住在崔融之前的宅院。

东厂专门派了人守着。

崔壶壶在她和爹爹生活过的地方跑来跑去,有时候高兴,有时候小声哭。

虽然崔融也是被迫的,但崇昭帝仍旧对崔融的所作所为,恨到了骨子里,那点本就不多的刀与主人的情谊,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虽然没动崔融的女儿,但心里极其排斥。

管家老伯就看着小姑娘在院中自己玩。

心思回到了那天,崔融垂垂将死的时候,坦白了那天所有的事,包括粮草逼服。

只是告诫管家老伯,若是日后有人找上门来,问及此事,只说前半部分就好,其他的则一概不知。

崔融不清楚崇昭帝最后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如果选择随便找个皇室里不重要的人当替罪羊,那么知道一半实情的他们,是关键证人,能活命。

知道全部,或许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