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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不是说只是闹些事情吗!怎么会派人把麻林地给围了?!”“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江南山林之中,一座富有水乡之气的小镇在山间平原上浮现。

街头巷尾,不难见到抱着书籍翻阅的读书人,从七八岁的孩童到五六十的耆老,他们活动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

浦江郑氏,自南宋建炎年间开始,历经宋、元、明三朝不倒,而今已有三百年。

由于其祖先立下“子孙出仕,有以脏墨闻者,生则削谱除族籍,死则牌位不许入祠堂”的家规,故此三百年间,郑氏走出上百位官吏,却无人一贪赃枉法,无一人不以不勤政廉政著称。

正因浦江郑氏如此义举,故此屡受朝廷旌表。

洪武十八年明太祖朱元璋便赐封其为江南第一家,世人又称其为义门郑氏,故又名“郑义门”。

可饶是如此家族,却也不免走出些许败类。

“现在朝廷要对江南京察,届时你我都逃不脱,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一座略微偏僻的院落中,两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正在争吵,而他们所争吵的事情便是海外昆仑洲商贾兵围麻林地的事情。

争吵之人,身穿蓝色道袍的为郑氏嫡系子弟中郑字升,另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的则是钱氏子弟钱时中。

二人之所以来浦江议事,主要是因为郑字升得知昆仑洲的事情后惊惧而辞官致仕,返乡避祸。

面对郑字升的发怒,钱时中不断提醒着他躲不过去,可郑字升却来回渡步道:

“当时说好了,只是闹些动静,让朝廷投鼠忌器,延后再推行。”

“可你们倒好,居然让七千多人去围攻宣慰司的官兵。”

“幸好没有打起来,不然你我的脑袋现在就得悬在北京城的大明门外!”

郑字升心里慌张的厉害,却是半点都停不下脚步。

见状的钱时中心烦意乱,直接拍案道:“行了,走来走去能解决问题吗?”

“我已经说了,主家那边确实只说了闹些事情,但没想到昆仑洲那边钱慜中他们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现在主家已经找了几个子弟向陛下请罪,你这边也辞官致仕了,主罪肯定轮不到我们的头上,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事情运作好,不要让朝廷继续波及下去。”

“你这话说得轻巧!”郑字升气极反笑:“陛下正在气头上,谁敢开口?”

“别说我郑家,就连辽国公都被查了,你觉得我们拿什么去劝陛下?”

“你……这……”钱时中显然没想到就连位高权重的辽国公孟章都被查了。

要知道东北大部分将领都是孟章带出来的,另外他的长子还在北洲担任宣慰使。

这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孟懋割据自立都有可能。

一时间,钱时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明明只是让闹些事情,可昆仑洲那边的群家伙却把麻林地给围了。

他们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朝廷开国才不过六十年呢。

“三支舰队往小西洋去了,你们倾覆也只是时间问题,我本以为你们能把事情按下来,现在看来别说按下来,以前那些事情不被揭发就不错了。”

郑字升丝毫不留情面,钱时中闻言脸色难看,干脆拂袖道:“我若没了,你也好不到哪去!”

话音落下,他径直向外走去。

本以为郑字升会挽留他,可直到他走出院子,郑字升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的这般做法并未让钱时中生气,反而是给了钱时中一种如坠冰窟的冰冷感。

郑氏家族位居四品以上者有两位,如果连他们都保不住郑字升,那又何谈与他们钱氏联手平息皇帝怒火呢。

想到这里,钱时中颤颤巍巍的上了马车,脸色苍白的乘车返回了松江。

在他走后不久,郑字升便主动上疏了自己的罪状,显然是看出了钱氏只有财力,而无权力,已然护不住自己,所以只能自我揭发来换取从轻发落。

他的奏疏在加急之下,赶在九月末抵达了北京城,而此时的张孟存、纪舒等人已经率领京察队伍在江南展开京察。

“嘭!”

“锦衣卫办案!”

大门被破,手持驾帖的锦衣卫冲入一座宅邸之中,上百人瞬间逾越所有院内家丁,往后院搜查而去。

外院家丁被吓傻,本想说自家大人如何地位,却见十余名正四品以上高官先后走入宅邸之中,瞬间不敢吱声。

“这宅邸之大,以南京之地价,恐不下千贯。”

“仅是此处宅邸,便可断定这钱时闵贪腐不少。”

“然也……”

几名都察院、刑部的正四品官员眼看锦衣卫粗暴搜查此处宅邸,毫无阻拦的意思。

此时,一名正六品官员昂首阔步从大门处走入其中,瞧着被撞坏的大门,他略微皱眉。

“廷益来了?”

一名正四品的都察院官员对走来的于谦示意,于谦却开口道:

“案子还没定论,贸然破门不合律法。”

“呵呵……”听到这话,那与他打着招呼的官员笑了笑,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声音却很冷,显然对于于谦不给他面子的举动很是不满。

“办案子不能迂腐,于经历恐怕还得多学学。”

刑部的一名一名正五品郎中教育着于谦,不过于谦却皱眉道:

“如此行径,不合律法,若是没有查出东西,岂不是让陛下名声蒙羞,臣子寒心?”

“于经历瞧这地方看上去像没有贪腐的地方吗?”

尽管身为于谦上司,那名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也不免开始教训起了他。

于谦闻言却道:“下官并非认为钱时闵未曾贪腐,只是觉得如此行径若不加以干涉,日后恐伤陛下名声。”

“哼,于经历倒是好大的官威,这里那么多正五品、正四品的大人都没说有问题,就只有于大人说有问题。”

“听闻于大人出身杭州,莫不是也与这钱家有关联?”

一名正五品的刑部郎中质问于谦,于谦却不胆怯,不卑不亢道:

“下官未有相熟之钱氏友人,只是对此举动而觉得不妥。”

“此事案结后,下官会亲自向陛下上疏,言锦衣卫与兵部兵马司之举。”

于谦这般说着,随后站在一旁等待锦衣卫与兵马司搜查结果。

其余人瞧着他,面露轻嗤。

不多时,这府上果然搜出了一箱箱古董字画、金银铜钱。

单说价值,尽管只有三箱,却价值超过三千贯之多。

“一个正五品知府,每年俸禄不足百贯,为官七年便能攒下三千贯余财,这若是没有猫腻,于大人会相信吗?”

“唉,莫要说于大人了,任职数年而不得拔擢,想来是想表现表现。”

“懂了,以博直名对吧?”

“小点声,于大人听到了……”

几名官员毫不客气的嘲讽于谦,于谦却并未因此而感到难受,只是上前与锦衣卫、兵马司交接文册,然后一本本翻阅。

几名官员见他不生气,纷纷觉得无趣,故而上前开始查阅文册。

于谦理政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处理好了手上十本文册,并将与之有关联的一些人名圈起来,最后将文册全部交还锦衣卫。

“按照这几个人名去查,相信能查出东西来。”

“另外没有确凿证据前,还是不要轻易破门而入,以免损害了陛下与尔等指挥使的名声。”

于谦并不为几人嘲讽而求委婉,而是依旧交代着锦衣卫的百户官。

那百户官听着这话不舒服,但碍于于谦正六品都察院经历的身份却没有反驳,只是作揖应下后带人离去。

那几名官员还没查出东西来,于谦便已经跟随锦衣卫队伍前往了下一個地方。

瞧着于谦的背影,一名刑部郎中讥笑道:“能力出众虽好,但不合群,终归上不得台面。”

“然也……”

不多时,院内渐渐安静下来,而南京城却依旧热闹。

这一夜,许多官员被破门调查,唯有于谦所率的这支人马没有破门抄家,却收获最多。

翌日清晨,身为南京户部尚书的江淮刚来到衙门,便见到户部许多官员前来诉苦。

“尚书,这事情您得为我等做主啊!”

“没错,那些北京来的官员要查案,下官们能理解,可不能动辄破门吧?”

“唉……我与那王中复不过在新春互相送过字帖,便在深夜被锦衣卫破门而入,现在府上大门还在修葺呢。”

“这群人,仗着陛下同意京察而横行无忌,若不弹劾他们,他们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同僚!”

“尚书,您说说该如何做?”

“尚书……”

看着眼前将自己围起来的众人,江淮也是倍感头疼。

他毕竟领南京户部尚书官职,加上住所只是平常的四进出小院,以他的俸禄绰绰有余,故此昨夜没有受到叨扰。

可即便如此,昨夜左右邻里却没少被叨扰,那吵闹声也弄得他一夜没休息好。

眼下正值南方赋税汇总的关键时间,南京的官员大部分都在加班加点的干活。

被京察的五司这么一闹,众人有点情绪也正常,江淮也能理解,故此他安抚道:

“此事我会与两位都御史沟通,诸位这段时间辛苦了,文清先多谢诸位体谅……”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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