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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音回到家, 惊见鹿雪骑在季辞背上,二人正?将沙发当做敌营,快乐地玩骑马打仗。

程音:……是不是幼稚了点?

对小学生来说是幼稚了点, 对季总来说?刚刚好?, 经典亲子游戏不可或缺,否则他?的人生多不完整。

鹿雪不好?意思地松开季辞的头发:“是爸爸非要玩的。”

季辞笑得像个?清澈男大:“你回来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 今日听来却莫名感人,像程音曾经拥有却未能珍惜的从前。

从前的一切如同骨刺,在身?体深处戳得她?鲜血淋漓,外?表的完好?只是伪饰,那些深埋的过往,她?根本不敢轻易触碰。

直到今天, 在柳世的档案室读到她?妈妈的日记本,她?才彻底打开了记忆的封印。

一朝一夕,每分每秒,都是证据确凿的证明——她?曾经被爱,也值得被爱。

嶙峋的骨架变得鲜活, 程音想奔跑,歌唱,吹海边的风,淋四季的雨, 对每一个?不认识的路人说?你好?。

她?想告诉世界,她?从来不曾被人放弃。

她?甚至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想大声地问季辞——

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对吗?

你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给她?报仇,是吗?

你其实也爱着我……吗?

世界也许真的是唯心主?义的, 至少在这一刻程音如此怀疑,因为她?突然?觉得这一天的季辞,看起?来和往常格外?不同。

他?眼?睛里那片平静清冷的灰色湖泊,泛着从未见过的细密涟漪,仿佛地震临近,或者滚水将沸。

那几乎可以能解读成爱了,甚至都不是普通的爱意,过于滚烫热烈,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也许,再与他?对视片刻,他?就?会对她?说?些什么,未必是“我爱你”,那太庸常,但必然?是她?所期待听到的。

可惜,这个?对视很快就?被季辞单方面截断。

他?低头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刚才与鹿雪玩得实在是有点疯,但现在疯癫时刻已经结束,他?必须回归正?途。

“回来了就?吃饭吧。”他?转身?走向餐厅,留给程音一个?看似冷静的背影。

冷静自然?是假象,季辞的脑子里,乱得好?比台风过境。

在狂风骤雨般纷乱的思绪中,却有一个?宁静的台风眼?,时刻提醒着他?:稳住。

程音也许真的不知道,他?是鹿雪的亲生父亲——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她?那一晚看起?来并不清醒,可能喝醉了,或者吃了什么脏东西。

假若如此,他?应该想方设法守住这个?秘密,以免将她?卷入即将登临的风暴。

她?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将来越不会过于伤心。

“今天蒸了你爱吃的三门青蟹,快去洗手。”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温和平淡。

晚饭吃得毫无波折,饭后的娱乐也如期进行。

照老规矩,每周二是“大富翁日”,三个?人头碰头玩了两个?小时,以鹿雪搜刮了全?球地皮而告终。

“你今天很不专心,”鹿雪对程音抱怨完,矛头又对准季辞,“你也是。”

“该睡觉了,这位地产大亨。”程音心不在焉。

一般情况下她?都讲究高质量陪伴,但今晚确实情况特殊,程音边扔骰子边激烈思索,接下来她?要分几步走,才能骗出季辞的真心话。

她?必须问清楚关于日记的事。

“程女士,今晚你回自己房间?睡吧,”程音状似不在意道,“妈妈想爸爸了。”

季辞蓦然?抬眼?,耳根瞬间?泛红。

鹿雪嫌弃地啧了一声,不甘示弱:“我还想我的公主?床呢!”

只因程音一句突发奇想的表白,季辞在书?房躲了两个?小时,完全?不敢踏足主?卧一步。

借口当然?找得很足,说?他?还有工作没有完成,让她?不用?等他?,困了自己先睡。

其实不单是因为这一句话,整个?晚上他?都有所觉知,程音和平常不太一样?。

生活残酷,早早剥去了她?少女时期的热情外?壳,将她?磨砺得冷淡且沉静,季辞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令人痛心的事实。

然?而今晚,她?又一次变得活泼跳脱,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不,还要更早——她?回到了程老师还活着的时候,任性,自由,一个?活在爱里的少女。

这对他?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尤其今天,他?才刚发现,那一夜曾真实存在,他?曾真正?与她?相拥……

“怎么样?,你现在感觉还好?吗?”鬼鬼祟祟的声音,陌生的座机号码,忽然?打来电话的,是对他?放心不下的大师兄。

“还行。”季辞嘴硬。

其实完全?不行,某个?地方比嘴更硬。非常难受。越夜越难受。

“不行看点电影?我给你传几个?最新的。”大师兄主?动送温暖。

季辞懒得理。他?根本不需要。光是回味那句“妈妈有点想爸爸了”,以及她?说?这句话时波光盈盈的眼?,已经足够他?快速解决问题。

“不是说?了,没事别给我打电话。”他?说?回正?事。

“我用?公共电话打的。”赵奇证明自己有智慧。

“晚上出门不安全?,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养成良好?习惯。另外?……”

季辞想说?,另外?你不要打我手机,万一他?的电话被其他?人接听……

还没说?完,“其他?人”竟真的敲响了房门。

季辞秒速挂了电话,手忙脚乱激活了休眠的电脑。

“进来。”

程音没有直接进来。

她?站在门外?,耐心地等待季辞抬头,她?的心很久不曾跳得如此欢快。

头发只吹干了一半,发梢还淋漓地滴着水,洇湿纯白的丝质睡衣,她?不用?低头看也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个?什么光景。

房间?里空调开得极低,以至于门一开,她?浑身?的汗毛都微微立起?,带来莫名的兴奋体验。

他?抬眼?那一瞬的表情,更是给了她?极大的鼓励。

季辞惊得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程音像刚刚淋完一场小雨,发丝润泽的乌黑,恰好?显出她?面庞的娇美。发梢往下完全?非礼勿视,他?只敢专心看她?的脸。

脸也不能细看,从眼?皮到鼻尖,都透着微醺的粉,甜得像一只白色猫爪蛋糕。

“喝一杯?”小猫靠着门框,快乐地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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