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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程松儿破天荒的在厨房里忙碌,他大惊失色,吓得脚伤也不顾了,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往厨房跑。

“松儿,我、我来吧,这不是女子干的事情。”他苍白的嘴唇哆嗦着,不知是被寒冷的气候冻得,还是吓得。

“你怎么出来了!”程松儿看到他没有穿鞋的脚,有些生气。

但看到下一秒程青枝就变得跟鹌鹑似的,她顿了一下,换了温和的语气:“你脚上都是伤,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程青枝低垂着头:“我的伤不要紧,我还能做事。”

他没有如此娇气,以前被打掉了半条命也照样洗衣做饭,还要帮人下地干活。

他不明白,以前的程松儿都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无论他受的伤有多严重。

怎么这次,他不过是脚上破了一点皮,她就如此紧张。

这不该是她的作风。

......为什么?

“做什么做,给我老实待着。”程松儿直接拉着他回屋。

程青枝拉着门框,小声的问:“我、我就在这坐着,可以吗?”

他不敢回屋躺着,让程松儿替他干活,他总觉惴惴不安。

程松儿此刻对他越好,他心中就越煎熬。

就好像头上悬着一把锋利的剑,不知何时就会落在自己头上,让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行吧。”程松儿给他那了个板凳:“你就在这坐着知道吗?”

程青枝听话的点点头。

程松儿干起活来手脚倒也麻利。

程青枝心中有些疑惑,她以前可从未做过这种事。

他头依门框继续看她忙碌的身影。

看她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铁盆进了厨房,在里面捣鼓了一阵,然后端着铁盆出来了。

铁盆里架着柴,里面烧着猩红的火,燃起一股烟。

“坐着冷,来烤烤火。”她把火盆放到他脚边,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

程青枝反应不及,等火盆里暖烘烘的热气烫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

深秋寒凉,冻得他瑟瑟发抖,以往无数个秋冬,他都是靠自己撑过来的,从未有人递给他一盆火,为他御寒。

......好暖。

他盯着燃烧的火焰,不知不觉,眼里泛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你怎么哭了?”程松儿出了厨房,正好看到一滴泪落下。

程青枝心中一颤,忙擦拭着眼睛:“应该是火气太热,烧了眼睛。”

“火虽然暖,但离得太近也会受伤,离远些。”程松儿并未在意,她小时候也总盯着火出神,然后被熏出了眼泪,她以为程青枝也跟他一样。

她将几根结实粗壮的木块放在他的脚下,说道:“若是火灭了,就添点柴。”

程青枝点点头,他坐在火堆边听话乖巧。

火光让他白皙的皮肤有了暖色,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不再像凄风冷雨的小白花。

程松儿在菜园子里拧了两颗蔫兮兮的小白菜,拿热水一烫,小白菜很快熟了。

两碗稀得不能再稀的小米粥,一盆小白菜,这就是他们的晚饭。

程松儿把碗筷摆好,招呼着程青枝过来吃饭。

“家里没盐了,只能将就着吃白水煮菜了。”她苦中作乐。

程青枝漂亮的眉眼微微抬起,第一次他敢正面看她了。

他说:“有盐。”

程松儿眼睛一亮:“真的,在哪儿?”

程青枝抬手一指,声音怯懦:“盐肤木。盐肤木会生盐一样咸咸的东西,以前家里没有盐的时候,我就会把上满的白霜刮下来,代替盐......只是味道比盐要差很多。”

程松儿循着他值得方向走到一棵树下,见果子上面果然结成一层白霜,她尝了尝,真的有咸味,只是比起正儿八经的盐味道差很多。

但有总比没有好,程松儿喜滋滋的刮了些白霜下来,放在水煮白菜里,果然有了咸味。

她喜不自禁的夸道:“哥,真有你的!”

程青枝被夸了,微微诧异,但也露出一丝浅笑。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虽然微不可查,像一阵清风一样,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但这也是他对程松儿放下芥蒂的第一步。

“咦?”程松儿看着面前的碗。

她的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小米粥,但程青枝的碗里只有碗底一点点装着粥,而且还都是稀粥。面前的白菜也从不动手夹。

“你就吃这么点?”程松儿问,

程青枝点头,姿态卑微:“我吃得少,这些已经够了。”

真的够了吗?她不信。

白天背程青枝时,他就瘦的惊人,感觉骨头都要饿散架了,他怎么可能不饿。

她心中叹息,程青枝这是将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在行动告诉程松儿,他吃的很少,还能干活洗衣做饭,他还有用,不要把他卖掉。

他过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可能早就对这些不公平的待遇,对虐待毒打习以为常了。

不要把他卖去青楼,已经是他最后的奢望。

程松儿此刻心中格外不自在,一把抢过他的碗,将自己的饭扒拉给了他一半,几乎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吃!”

程青枝低垂的眉眼闪动了一下,怔愣的看着有些生气的程松儿。

换作以往,她一生气,程青枝早就跪在地上请罪了。

但这一刻,程青枝竟然破天荒的并不觉得害怕。

至于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看着眼前的饭,心中竟然莫名生起一股暖流。

脚边的柴火烧得一声噼啪响,程青枝猛地惊醒了。

他看着程松儿生气的眼眸,无言的接过饭,吃了起来。

这是他生母死后,他吃过的第一顿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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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洗了碗,天已经乌漆墨黑了。

程家老房子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堂屋,也是程松儿睡觉的地方,白天就当客厅用。另一间,就是程青枝的房间,冷冷清清,比堂屋还要落魄。

但眼下也只能将就。

当程松儿把唯一的一条薄被子拿到程青枝的屋里时,程青枝又惊又怕,但依然拗不过程松儿强硬的态度。

“我火气重,不碍事,睡你的,再拒绝我就发火了。”程松儿佯装生气。

她一生气,程青枝立马乖乖听话的抱着被子。

那乖巧可人的模样,怪不得勾走了程家村女人们的心。

真不像穷乡僻壤里生出来的人物,过分好看标致了。

不过装逼一时爽,夜里程松儿抱着身体,冻得打哆嗦,直到从柜子里翻了几套衣服当被子盖在身上,这才睡着。

但偏房内,程青枝却抱着薄被子,久久无法入睡。

今天的经历在他的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不停的闪过。

程松儿强行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去怡红楼。

程松儿跟老鸨讨价还价,说她贪财好色,这些年之所以不碰他,只是想将他卖一个好价钱。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嘴脸。

不知什么时候,一切全都变了。

程松儿那么爱钱的一个人,突然不要钱了。

她伸出手,说要带他回家。

看到他的脚受伤,会露出一丝心疼,背着他走了十几里山路。

她还想给他清理伤口,给他烤火,把唯一的被子给了他。

她还承诺,会一辈子对他好......

一个人怎么能变得如此快呢?简直跟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