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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他的眼神里,她的张牙舞爪消失了,她变成了一朵世界上最漂亮可爱的花。沐浴在那样的眼神里,她就是一只全天下最无辜的小猫咪,什么都没有做错。

玉浮生就站在她的身后,阴鸷漂亮的脸被火光照得一明一暗,他含笑道:

“师尊要杀人,我就放火。”

“师尊要当圣人,我就当护法使者。”

……

白玉山被烧了,御剑门守不到火灵晶,第二天早上就匆匆离开了。

但是姜狸知道,这座山底下还有一座地宫。

就算不是气运之子,她进去捡个三瓜两枣的漏,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吧?怀揣着这种捡漏的心情,等到他们人走了,姜狸和徒弟一起进了地宫。伥鬼们四散开来,进去搜东西了。

穿过了长长的地心阶梯,就是滚烫的岩浆。岩浆当中,正开着一朵半边莲。

姜狸恋恋不舍地看了两眼,打算回来的时候取——

火焰半边莲能够帮助渡劫。

姜狸的雷劫比平常人坎坷一些,元婴到化神的雷劫一定是凶险万分,所以对于这种天材地宝总是会比其他人要多留心一点。

但,算盘还是不能打得太响,姜狸刚刚想要深入地宫,就感觉到了入口处传来了轰轰的嗡鸣声。

有的人就是那么倒霉,内门还没有进去,地宫就开始塌陷了。

姜狸以为徒弟那么机灵聪明,肯定发现不对就会马上退出来,于是她匆匆离开了,等在了地宫的门口。

但是她在外面等了好长时间,等到了地面开始缓慢地龟裂、坍塌,地心岩浆开始翻涌,燃烧飞溅着火星,一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徒弟还没有出来。

姜狸抽出了捧鱼,准备冲进去找徒弟的时候——

突然,坍塌的地宫和焚烧的地心火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的兽影。

一只碧眼青睛的白虎从坍塌的建筑当中飞身一跃、冲了出来。

它的身边全是火焰。

然而火焰都不能阻止它的动作。

在地宫彻底塌陷之前,它纵身一跃,敏捷地跳上了断截面。

在火光当中,碧眼青睛的猛虎朝着姜狸走来。

它叼着一枚燃烧着火焰的半边莲,放在了姜狸的掌心。

姜狸愣愣地看着那支火焰半边莲。

姜狸想到了渡劫的事情,徒弟当然也想到了。

她抬头一看,发现白虎雪白的皮毛被燎着了火星子,巨大的虎脑袋上、爪子上都有血。

她说:“玉浮生,你是故意的,你又在故意装可怜讨我欢心。”

她低声说:“你又在算计我了。”

白虎轻轻地蹭了蹭姜狸的掌心。

“那我,讨到了师尊的欢心么?”

姜狸不肯说话了。

她小声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讨到了。

……

养伤期间,姜狸都不许徒弟变成人形。徒弟就乖巧地趴在她的身边。

幸好虎神的本体水火不侵,地心火燎了一点火星,倒是没有烧焦虎毛。姜狸看了看徒弟的爪子,在虎爪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白虎试图撑开虎爪,因为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实在不自在。但是它一动,姜狸就会瞪它,它只好忍着。

其实这种被师尊关心照顾的感觉非常好,姜狸关心他的时候,可爱得没边了。

姜狸在山间调制着灵药,白虎就乖乖巧巧地蹭了蹭她的脖子,就像是一只大猫猫。姜狸安慰着它快要好了快要好了,白虎就把脑袋搁在了姜狸的肩上。

姜狸瞬间被压矮了三厘米。

好沉!

等到他们在白玉山养好了伤,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了。

第二站,是千灯寺。

火焰半边莲要用火来养,姜狸在千灯寺附近的集市上,和徒弟一起挑选合适的。

但是挑着挑着,姜狸一抬头就看见了江破虚。

察觉到师尊在发呆。

玉浮生修长的指尖一顿,抬眸,发现姜狸在看一个人。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了江破虚。

平心而论,江破虚长得很俊,长得剑眉星目、凛然正气,是那种很正派的长相。就是大部分修真界人都会趋之若鹜的正道修士。

玉浮生从来没有问过师尊,她想要做什么。姜狸也没有告诉徒弟。

然而,不管他们去千灯寺,还是白玉山,玉浮生都见过这个人:御剑门最年轻的天才剑修,化神剑尊的关门弟子,江破虚。

因为当初在鬼新娘那里,见过这个人和姜狸搭讪,他对此人的印象很深。

不过,姜狸也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快速移开了视线,开始选灯笼。

玉浮生也就收回了视线,不着痕迹地往前了一点,将江破虚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他很平静地想:两次而已,大概只是巧合吧。

……

因为禅机杖还没有出现,他们暂时在千灯寺后山的禅房住了下来。

姜狸见到了寺当然是要去拜拜的,毕竟这个世界神佛都存在,她运气不好,就爱到处烧香。

姜狸要去拜拜,当她踏进了寺庙的门槛之时,发现徒弟也跟了上来。

等到拜完了,姜狸和徒弟漫步在屹立着金色巨佛、各种浮屠塔的路上。

姜狸问他:“怎么还会拜这个?你从前不是从来不求神拜佛的么?”

玉浮生的脚步一顿,笑了:“求过的。”

姜狸觉得很稀奇,因为是虎神转世的缘故,徒弟对这些活动都并不怎么热情,姜狸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徒弟从来不参与。

姜狸问他求了什么。

千灯寺巨佛宝相庄严。

玉浮生很平静地说:“姻缘。”

姜狸愣住了。

回去的路上,姜狸想起来了记忆里的那个冬天,他们去了人间的月老庙,徒弟借口回去找东西。

姜狸觉得不对劲,那个时候徒弟不才十六岁么?他怎么会去求姻缘呢?而且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突然间,姜狸意识到了什么。

玉浮生就走在她的身边,侧脸渐渐地和当初的少年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因为他那个时候还小,所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她以为徒弟不过是一时兴起、年少轻狂。

可是当回顾往事,他轻飘飘地说出了藏在岁月里的秘密。

她愣住了。

回忆如同走马观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起了他送的花,她想起他看她侧脸时候的眼神,她想起了他撑着伞,替她遮住的风雪。

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年长成了青年,时光其实已经告诉了她某个答案。

夜风寂静。

姜狸说:“玉浮生,你故意的。”

姜狸说:“你现在说出来,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心软?”

他默认了,站在原地看着她。

那是一场漫长的跋涉、走过了茫茫没有回声的漫长冬天,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玉浮生的心眼的确很多,他一直在算计自己的师尊,步步为营,每一步都用尽心思。

但姜狸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生气。

有这样的一个人,他千方百计、处心积虑地跋涉千万里,就为了让她看他一眼、讨她欢心。她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他算计的,从来都只是她的心。

姜狸是谨慎的,像是坐在山洞门口的小动物,谨慎地观察着外面,等待随时一阵风就立马钻进去。

但是她似乎看见了春天的降临,就在不远处。

他含笑看着她。

终会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

千灯寺外,是重重叠叠的一片明灭灯火。这里多的是前来朝拜的弟子,长久以来就汇聚了热闹盛大的游街仪式。

姜狸从未见过佛修们的生活风俗,兴致勃勃地徒弟去看游街灯会了。

他们漫步在寺外的人流如潮,入乡随俗地戴上了金色的半边面具。

走着走着,他想要拉着她的手。姜狸把手缩在了袖子里。

玉浮生侧过头来,半张脸被金色面具覆盖,在煌煌灯影之下,像是玉雕的佛像。

他轻声说:“狸狸,我们戴着面具呢。”

戴着面具的话——

今夜他就不是玉浮生,不是她的徒弟;

她也不是姜狸,不是他的师尊。

他们只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凡普通的一对男女,就和灯如昼的花灯下,千千万万的人一样。

两个人走着走着。

那只大一点的手就牵住了那只小手。

……

今夜千灯寺灯火明灭,佛祖闭眼不看,心上人的小小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