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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的五官十分漂亮、皮肤又白,这个颜色很衬他。

姜狸稀罕地打量了徒弟两眼,夸他好看。

他笑了一下:“是么?师尊果然喜欢这个颜色?”

他在姜狸的身后,撩起了姜狸的发丝,在指尖转圈。

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狸觉得虎崽似乎有点低落,有点像是小时候问了她掉水里那个问题后,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哄了哄徒弟:“小漂亮你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么。”

他笑了:“真的么?哪里好看?”

姜狸开始夸他的眼睛漂亮、嘴唇很好看,鼻子也很挺拔。

徒弟凑了过来,把下巴搁在了姜狸的肩膀上,很黏人地蹭了蹭。

他说:“狸狸,鱼好吃么?”

他说:“我会一百多种鱼的做法。”

——你不要看别人好不好?

……

来降云城的第七天,他们准备动手了。

一切都非常顺利,甚至御剑门的人也没有出来抢。

琅琊镯被姜狸拿到手了,但是城里也不能待了,他们连夜出了城。

降云城一半的人都在追杀他们,姜狸第一次遇见这么刺激的事情。幸好到了城外,已经有徒弟的手下在外面接应了。

他们一路甩开了追兵。

但是短时间内就不能进城了。

他们找了个破庙休息,姜狸坐在了火堆边,小腿上是一道剑气的小伤,她觉得小伤不值一提,但是徒弟不愿意,打发了手下在外面守着,两个人坐在了火堆边,开始翻灵药箱。

姜狸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浮生,你看见御剑门的人了么?”

玉浮生安静了一会儿,平静地开始翻找灵药。

将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他很了解自己的师尊。

现在,玉浮生终于可以确定一点了:姜狸在抢江破虚的机缘。

姜狸是一只猫。

猫呢,就是一种越喜欢谁,越喜欢给谁找麻烦的生物。

它会在你认真修炼的时候爬到你的脑袋上;会若无其事地打翻你的砚台;会莫名其妙在你的身上蹭一身的猫毛。抓烂你的床单、打翻你的茶杯。

你不得不跟在它的后面收拾残局。而你被它折腾得越狼狈,它就越无辜地甩着尾巴蹲在一边喵喵叫。

但是没办法,这就是猫爱你的表现。

如果猫讨厌谁,那才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但是姜狸在意江破虚。

她甚至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到处乱跑,就为了抢他的机缘。

玉浮生低着头,玩着那把雪亮的匕首,很平静地割开了姜狸的裤腿,帮她包扎。

他语气平静地问:

“狸狸,我听说御剑门的弟子在城外出事了。”

“你认识那个江破虚么?”

刀尖滋啦地割开了裤腿,在皮肤上游走了一会儿。他低头注视着姜狸的那个细细长长的小血口子。

因为力气有点大,不小心弄疼了她,她很不客气地踢了踢他。

他含笑抬头看着她,任由她的鞋底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脚印,但是却稳稳地抓住了她的脚踝。这是一个随时可以把她的脚踝抓住、拖过来的姿势。

“狸狸,你先回答我好不好?”

他等待着姜狸的回答,垂下了眸子,刀尖就在指尖流转。

姜狸想了想,她说:“认识。”

那一瞬间,他的面上血色尽失。

刀尖几乎要滑出手。

——姜狸不要他,他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倒霉蛋,最落魄的一条流浪狗。

姜狸要他,他才是玉浮生。

但是幸好,姜狸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想了想,言简意赅:“我和他有仇。”

她补充了一句,“血海深仇。”

姜狸踢了踢徒弟的小腿,示意他快点,一直到这个时候,姜狸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她发现外面的一丝光都消失了,密密麻麻的黑包围了这座破庙,连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了。

但是此时,玉浮生脸上的血色缓缓地回来了。

他在刑堂待了很长的时间,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姜狸的表情,确定她没有在撒谎。他的心就像是重新注入了血液。

他拍了拍被姜狸踢出来的印子,笑了:“狸狸,你别老是踢我,外面那么多手下呢,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诡异的气氛消失了,姜狸把视线转移回徒弟的身上。

姜狸撑着下巴和徒弟说:“都是来天衍宗之前的事情了,你知道也没用。”

她又踢踢徒弟的小腿,看见他脸上的无奈,顿时笑了。

什么时候结仇的?什么仇?

姜狸没有继续说下去,很明显,她不想他掺和太多。

姜狸进入天衍宗的时候已经是豆蔻年华了,不是牙牙学语的小孩,但她从来没有提起来天衍宗之前的事情。

这个时候,玉浮生揣着“深仇大恨”这四个字,想过什么杀人夺宝、父辈有仇之类的常见推测。

但饶是他再聪明,也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有些仇恨是很复杂的。

——比方说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结果对方修无情道去了这种人间惨剧。

……

拿到了最后一个镯子后,姜狸在小本本画上了最后一个勾,终于结束了这东奔西跑的日常,回到了天衍宗。

徒弟呢,照样和从前似的,一半的时间在天衍宗,一半的时间在不归墟。他着手对付虎族了,着手复仇的事了,忙得脚不沾地的。

姜狸有一次来不归墟,惊奇地发现了一件事:不归墟终于开始有活人了。

这一年的冬天,当年老虎王留下来的旧部来不归墟见玉浮生了。姜狸来的时候,刚刚好撞见了虎族的陆屏、陆停带着人来。

其实玉浮生对于复仇的事情,有种淡漠的不关心。长大后,他再没有那种拥有血海深仇的人那种歇斯底里。他很平静,似乎当年折辱他的虎王、城主死不死都引起不了他太多的情绪。

这种态度,对于陆屏他们这些来投奔这位妖族太子的人而言,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但是他们却有一种直觉,这位太子,一定可以成事。所以他们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至于玉浮生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态度呢?因为姜狸把徒弟教得很好。他从小就会制定计划,五年、十年里做什么都有规划,复仇的事情按部就班,虎族开始内乱了,他就开始不再那么关心结果了。如果仇人必死无疑,那就不需要那么浪费情绪了。

姜狸觉得徒弟能够正视仇恨,是自己的功劳,十分之欣慰。

姜狸还在看那几只虎族。

姜狸很关心他们到底是什么虎,东北虎?西伯利亚虎?会不会和虎崽长得有点像?毕竟严格来算也是远房亲戚。

结果徒弟问她:“狸狸,你是不是很想虎骨泡酒?”

姜狸:“……”

在姜狸不在的时间里,有人送来了姜狸来天衍宗之前的消息。

徒弟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姜狸来放逐之地的那段时间,江破虚也在。而且江破虚很巧合的,在放逐之地失忆了。

现在的放逐之地,对于玉浮生而言再也不是儿时的噩梦了。他已经派人把放逐之地渗透成了一个筛子,很容易就得知了当年放逐之地的很多事情。

姜狸和江破虚当年,到底有什么纠葛?

他很不喜欢这种姜狸的人生没有他参与,而她和某个人有着共同过去的感觉。就好像是对于江破虚和姜狸而言,他就是个外人、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根扎刺在心里。

但是没有关系。

玉浮生垂下了眸子,修长的指尖在江破虚这个名字上停住。

他平静地想:很快就会查出来的。

……

在消息的等待的过程中,因为很忙,他不得不在妖界长久地待着,不能隔三差五回望仙山了。

徒弟开始试图把师尊骗到不归墟来住——

姜狸说不归墟很阴寒,待久了容易发老寒腿,他就去取了地心火;

姜狸说不归墟光秃秃的,他开始试着在不归墟的尸山上养花;

姜狸说不归墟吃喝都不方便,他开始养鱼了。

不归墟其实也是有特产的,那种被鬼气滋养的透明鬼鱼很好吃,但是产量极低,一般没人冒着被鬼气侵蚀的危险去捕捞。

现在不归墟就有大批的伥鬼负责养鱼。因为他们阴晴不定的主人,可能会在他们养不好的时候把鬼送下去喂鱼,所以它们都兢兢业业的。

——平静的春天到来,不归墟今年稀稀拉拉开了两三朵花。

他送了花过去,但是姜狸已经三天没有送纸鹤回信了。

——花有那么丑么?

他看着窗外,三月鱼鲜肉美,师尊总愿来此吃烤鱼了吧?

但是还没有等鬼鱼成熟,不归墟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找玉浮生的是冥蝶,它径直穿过了重重叠叠的鬼影,精准地找到了不归河畔的玉浮生。

“狸狸!狸狸!”

小蝴蝶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玉浮生很耐心地掐住了小蝴蝶的命门。

小蝴蝶这回总算能把话说完整了:“狸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