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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艺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沓银票, 递给姜椿,说道:“这是刘家赔给椿娘的五百两银票。”

旁边姜河“嘶”地倒抽了口凉气:“五百两银票?”

郑艺点头,解释道:“赵郎君说, 刘老太爷说因刘九少爷的缘故, 让椿娘受了惊吓,这五百两银票是给椿娘压惊的。

还说原本他该亲自登门道歉的, 但又怕此事张扬出去,坏了椿娘的名声, 就让赵郎君帮忙转交银票, 并代他致歉,让椿娘你原谅则个。”

姜椿将银票接过来, 侧头斜了宋时桉一眼。

她又不傻, 虽然原主有个巡海夜叉的凶悍名声, 但到底不过是底层平民女子一个, 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让刘家这种仕宦人家如此低姿态。

之所以如此,显然是因为宋时桉的缘故。

不管是忌惮他这个燕王的小舅子,还是忌惮他跟县太爷的“交情”,总归跟他脱不开干系。

当着舅舅的面她也没多说什么,顺手将银票塞进钱袋里。

然后笑着对郑艺道:“多亏舅舅帮忙, 为我的事情忙前忙后的,不然这事儿还不知如何了呢。

说谢什么的就外道了, 舅你别着急走, 我去整治桌席面,让我爹好好陪你喝几盅。”

“你是我外甥女,我也没旁的兄弟姊妹, 只你娘一个亲妹,你遇着难事, 我这个当舅的不帮你谁帮你?”

郑艺笑睨了姜椿一眼,也没跟外甥女客气,张口就要答应留下吃席,突然目光扫到了独轮车上的盆盆罐罐。

再将视线移向灶房,好家伙,里头空空如也,就连两个灶台上的大铁锅都被揭下来了,只剩两个大坑。

郑艺:“……”

这席怎么吃?

等把做饭的家什一一找出来放回原位,再整治一桌席面出来,只怕天都黑了。

他果断改口道:“我跟你爹什么时候都能吃酒,今儿你们这里乱糟糟的,舅还是别留下添乱了,改日。”

姜椿顺着她舅的目光看过去,也瞧见了那两个没了大铁锅的空灶眼,尴尬地笑了笑。

姜河见状,拍板道:“那改日大哥得空,咱们再好好喝一场。”

又主动道:“我送大哥回去。”

郑艺是坐着邹里正家的骡车来的大柳树村,总不能叫他走回镇上。

“成。”郑艺也没客套,点了下头。

姜椿见状,连忙跑到独轮车前,翻出个包袱皮,借着杂物的遮挡,将仓库里的药材跟香料都塞进去。

想了想,还是肉疼地将那只看着就值钱的金钗也给放了进去。

她将包袱递给郑艺,说道:“这包东西劳烦舅舅交给赵郎君,算是我给他的谢礼。”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赵德阳是县太爷身边的红人,以后没准还会有再麻烦他的时候。

就算自此以后再也用不上他了,这包袱东西也可以帮舅舅做人情,拉近些舅舅与赵德阳的交情,给舅舅增加些助益。

这包袱东西郑艺先前就见过,他接过东西爽快道:“成,我明儿去县城送货时就拿给赵郎君。”

他没问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因为没什么好问的,必定是外甥女为了给赵郎君送礼,特意跑去药铺跟首饰铺子置办的。

郑艺才要走人,突然想到一事,连忙对宋时桉道:“外甥女婿,赵郎君让我告诉你,县太爷嫌县城的纸笔颜料画纸不够好,已打发人去府城采买了,等采买回来后,再让我给你送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卢正衡恨不得亲自跑来见宋时桉,眼错不见地盯着他给自己画。

然而宋时桉现在是犯了事的官奴,卢正衡身为范阳卢氏的嫡系子弟,明面上不能跟他有太多来往,否则有可能会给卢氏带来灾祸。

只能借助郑艺这个中间人来传递信息跟东西。

宋时桉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舅舅告知。”

卢正衡这家伙倒是个上道的,晓得自己一个当人赘婿的,手里没有银钱买这些绘画所需的物什。

就算姜椿肯替他买,也只会买最廉价的,用这样的物什画出来的画,会让卢正衡一口老血吐出来,直呼暴殄天物。

由他来提供纸笔颜料画纸的话,就能避免出现这样的尴尬。

还能帮姜椿省下不少钱。

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

姜河驾车去送郑艺,以他舅的脾性,毕竟会留妹夫在家吃晌饭,所以姜椿只需要填饱自己跟宋时桉的肚子就行。

听来简单,但独轮车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有的厨具跟食材在上头,有的却被结实地压在最底下。

以致于她想优先将灶房里的物什归位都不可能,只能从上到下按循序卸。

这很需要耐心。

但显然姜椿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儿,先前是被逼无奈,如今时过境迁,身上没了压力,她才忙活一会子就开小差。

她走到坐在马扎上闭眼晒太阳的宋时桉面前,故意站在太阳的方向,挡住他的光。

宋时桉听到动静,睁开一双凤眼,疑惑地挑了挑眉。

言下之意:你不赶紧去归置行李,跑自己跟前来做什么?

姜椿从钱包里掏出那一沓银票,伸手递到他面前,说道:“这五百两银票名义上是赔给我的,其实是给你的,我也不贪你的,你自己收着。”

宋时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的确需要银钱,旁的亲人倒罢了,堂妹被卖去青楼,他如何都得将人给赎出来。

但这银钱是姜椿的,五百两对她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他还不至于贪她的。

大不了回头他再画一副画,高价卖给卢正衡。

横竖已经开了这个头,卖一副跟卖两副又有何区别?

重活一回,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清高孤傲的他了。

如今的他,可是个能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俗人。

而赎堂妹的事情,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说急是因为青楼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堂妹一个大家闺秀,在里边待得时间越久,于她的名声越不利。

说不急乃是因为她今年才十四,尚未及笄,还没到接客的年纪,如今正跟着楼里的教习学本事,暂时能保得住清白。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身子骨还虚弱,而堂妹又被卖去了距离齐州府十分遥远的绍兴府,即便他现在攒够一千两银子,也没能力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前去赎人。

不自量力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人没赎出来,自己也丢了性命。

所以眼前这五百两银子,于他来说意义不大。

他淡淡道:“刘老太爷话说得很明白,这五百两银子是给你压惊的,你收着便是了,给我做什么?”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难不成你又想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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