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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自己家住,就得听从自己的指挥,完成自己分派的活计。

要是不听话,或者完成度不达标,哼哼,自己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社会险恶。

姑嫂俩各怀心思,马车却是很快拐进了大柳树村。

姜椿掀开车帘,指挥着车夫将马车驶到自家大门口。

她先跳下马车,转过身来习惯性地要将手递给宋时桉,然后就见宋时桉轻飘飘地落到地上,连灰尘都没溅起多少。

她嘴角抽了抽。

自己照顾病弱的他照顾习惯了,老是忘记他现在其实是个生龙活虎,六块腹肌,一夜能奋战两次的猛男。

她也没将手收回来,而是淡定地改递向宋时音,仿佛自己原本就是要扶她一般。

宋时音怔了一怔,这才将手递到姜椿手里,搭着她的手踩着马车的脚凳走下来。

人都下来后,姜椿转到车厢后头,将堆放在那里的两只大木箱跟两只藤箱卸下来。

然后从钱袋里掏出三串铜钱,结了车钱。

姜河不在家,不知去了哪里,家里铁将军把门。

不过姜椿出门前带了钥匙,她从钱袋底部翻出钥匙打开门,一手拎着一只大木箱子进了家门。

转身对宋时桉道:“藤箱夫君不用管,我放下箱子就来拿。”

话虽如此,宋时桉还是将手里的小匣子递给宋时音,然后两手各提起一只藤箱……

——没提起来。

这两只藤箱里装着的衣裳都被打包到包袱里,各自背在他们身上。

然后每只藤箱都被塞进了两大坛酒。

再加上原本就放在里头的炉子水壶锅碗瓢盆以及未吃完的米面粮油蔬菜等杂七杂八的物品。

每只藤箱得有小百来斤,两只加一起,小两百来斤。

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宋时桉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将那只装着成药的小匣子从宋时音手里拿回来,淡定道:“你嫂子说不用我管,那我还是别管了,不然她要生气的。”

宋时音不明就里,下意识地附和了一句:“大哥说得对。”

姜椿将两只大箱子放到西屋的地上,然后迅速跑出来搬藤箱。

见他们兄妹俩都站在大门外不进来,她笑道:“你们怎地不进去?藤箱不用看管,在村里还能被人偷了去不成?”

说着,随手将两只藤箱提起来,然后脚步轻松地往正房走。

甚至还能扭过身来招呼他们:“来来来,快进来。”

宋时桉抿了抿唇,果然在力气上头,即便自己养好了身子,功夫也恢复了六七成,但还是没法跟她相比。

姜椿将藤箱放进西屋,让宋时桉跟宋时音坐炕上歇歇,她快手快脚地烧了一锅热水。

然后给三人分别倒了一碗。

下船后,雇车,加上在刘婆子家耽搁,姜椿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没喝水了,可把她给渴坏了。

喝完水,就该张罗午饭了。

“音姐儿你来给我打下手。”

姜椿毫不见外地给宋时音摊派活计,并贴心地递给她一根襻膊,让她将自己的袖子给束起来。

宋时音偷瞄了宋时桉一眼,见他正在开箱子,准备瞧瞧韩萧送了甚土产,也不知是没听到嫂子的话,还是听到了但并无异议。

她抿了抿唇,还是接过襻膊,学着从前家里那些仆妇的模样,将袖子给束了起来。

姜椿领着她来到灶房,边翻箱倒柜查看家里有甚吃食,边问宋时音:“你会不会做饭?”

宋时音回道:“只会炒菜,但不会切菜跟烧火,以往家里这些粗使活计都是灶房里的妈妈们干的。”

姜椿笑道:“成,那你先学烧火。”

切菜是个功夫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这会子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急等着吃饭呢,可没空等她学会。

姜椿往东屋的那口大锅里添了两瓢水,放上箅子,从笸箩里捡了几个馒头放上去,然后盖上锅盖。

她把火折子递给宋时音,说道:“先用火折子将麦秸点燃,麦秸开始燃烧后再放上黄豆秧。”

宋时音抓了一把麦秸放进灶膛里,拔开火折子吹了吹,然后放到麦秸底下。

麦秸顺利被点燃。

她心下一喜,连忙抓了一大把黄豆秧放上去。

黄豆秧将麦秸盖了个严实,顿时开始冒黑烟。

宋时音见没烧起来,还以为黄豆秧放太少了,忙又塞了一把进去。

顿时细烟变浓烟,滚滚浓烟从灶膛里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宋时音被呛得“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姜椿正蹲在宋时音身后切萝卜,也被呛到了,抬眼朝灶膛一看,顿时无语。

她没好气道:“你塞那么多黄豆秧进去做什么,呛蚊子呢?人这么大的蚊子都能被你呛死!

你赶紧拉风箱,让下头的火苗把黄豆秧点着,不然这黑烟只会越冒越多。”

宋时音连忙一手去拉风箱,一手拿烧火棍捅咕灶膛。

风箱一拉动,比方才浓烈数倍的黑烟从灶膛里直喷而出,把宋时音呛得眼泪稀里哗啦往外流。

她将烧火棍往地上一丢,站起来躲到西屋门口,边拿手擦眼泪边哭唧唧道:“不行,太呛人了,这烧火的活计我做不来。”

姜椿白她一眼,说道:“别看轻自己,都是宋家人,你大哥一个男子都能学会烧火,为啥你就学不会?”

她走到灶膛前蹲下,侧头说道:“看好了。”

她先将压在上头的一部分黄豆秧取出来,拿烧火棍将麦秸跟黄豆秧撑起个弧度来,然后开始一下接一下地拉风箱。

片刻后,浓烟渐渐消失,通红的火苗从灶膛里冒出来。

姜椿又将方才取出来的黄豆秧分两次放进去。

然后站起身来,对脸上糊满眼泪跟黑灰的宋时音说道:“好了,你过来继续烧。”

宋时音站着没动,有些不情愿。

姜椿哼笑一声:“不想干活?不想干活也行,你啥时候把欠我的五百两银子赎身钱还给我,再挣到能给你买丫鬟仆妇的钱,那就可以不用干活了。”

宋时音嘟囔道:“我那些财物可是当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呢。”

姜椿蹲身,又往灶膛里塞了一把黄豆秧,冷哼一声:“照这么说的话,我跟你大哥千里迢迢去绍兴府接你,来回的花销以及耽误我杀猪卖肉的银钱也要算在你头上,给你买衣裳的钱也要扣掉,以及往后你在我家住,房租要交,饭钱要交,就连烧热水用的柴禾也得算上。

再者,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不生病?你一生病,请医问药又是好大一笔开支。

这林林总总一大堆,你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只怕还不够抵这些花销的一半呢。”

宋时音不吭声了。

姜椿却没就此打住,反而笑嘻嘻道:“或者你只是不愿在我家干活,没准更乐意去婆家干活?要不回头我叫媒婆来,给你说门亲事?

只是你也晓得我家只是乡下屠户,给你说的亲事自然也都是乡下人家。

乡下人家的汉子嘛,大字不识一个,性情又大都粗鲁,你嫁进这样的人家,要是敢说不干活,人家一耳刮子就抽你脸上了。

你跑回来找我们当哥嫂的给你做主,我们都还得点头哈腰地向人家道歉。

毕竟,乡下的婆娘,哪个不干活?不干活的婆娘,娶进来做甚?当奶奶供着嘛?”

当然,这些话并不代表姜椿本人的看法,只不过为了唬住宋时音,她故意往夸张里说。

宋时音一想到自己要嫁给大字不识一个,浑身臭烘烘,还动辄就打人的乡下汉子当娘子,就恶心得险些吐出来,同时又害怕得浑身发抖。

她哆嗦着嘴唇说道:“我才十四,还未及笄,我不要这么早嫁人。”

姜椿睁眼说瞎话:“十四不小了,在我们乡下,十四当娘的都有不少,有些成亲早的,十四岁就怀里抱着一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了。”

宋时音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厥过去。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灶膛前,一屁股坐在地上,着急慌忙地往灶膛里塞黄豆秧,嘴里哭唧唧地道:“我干活,嫂子让我干什么活我就干什么活,只求嫂子不要将我嫁给乡下汉子。”

姜椿返回菜板前,边利落地切萝卜,边哼笑道:“看你表现,你要是表现好,等你及笄后,我可以给你说门镇上,或者城里的好亲事。”

先丢个胡萝卜吊着她。

反正再过一年宋家就平反了,她有亲爹亲娘在,亲事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堂嫂管。

到时就算她闹起来,跟自己算旧账也不怕。

姜椿一个“不知道”宋家会有平反这日的乡下村妇,肯承诺给隔房的小姑子说门镇上乃至县城的亲事,足可以感天动地了好不好?

到时二房的二叔跟二婶不但不能埋怨自己,还得向自己道谢呢。

所以呀,她完全可以放心地教(使)导(唤)宋时音。

西屋里头,边归置土产边竖着耳朵听灶房动静的宋时桉忍不住勾了勾唇。

好家伙,这又是激将法,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堂妹这等被祖母宠坏了,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哪里抗得住?

果然就被她降服了。

罢了,连自己这样活了两辈子的老狐狸都没逃过她的魔爪,堂妹栽得一点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