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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了这盏,就把兄长忘了。”百里秩哼了小会儿哀艳歌谣,“游到寡人怀里来。”

林笑却推了酒,洒了半身,勉力坐起。

他要找师兄去。

百里秩一攥就把他拽怀里抱紧。

“怯玉伮,死给他活给你,陪寡人活下去。”他不承认眼眶湿,杀父弑兄的人,没有泪水可流。

父亲曾抱起他,让他看升起的朝阳,光那样灿烂,洒满身暖满心,他童言无忌问父王:“孩儿以后,也会是王吗?”

父王说:“那是你大哥的位置。秩儿,不可贪得之物不记心里,看这朝阳,高台上看得此处也看得。”

可他不要站台下,不要藏父兄阴影里。父王既然高举他,就一直举着,别让他跌下去。

摔得狠了,宁愿父兄的血肉堆起,一步一爬坐高台。

王太后宫。

兰姜结束了又一次鱼水之欢,饮酒半盏。

虞溪执壶添酒,兰姜望他俊美异常的面容,赏心悦目,本该落进眼里,可醉了酒,她抬手抚去:“大王……”

虞溪心知太后所唤是先王,他静静地添完酒,心却拧了下。

晃眼一过,大王消散无踪,唯有虞溪在眼前。

兰姜笑而泣泪:“你长得真好看。”可不是大王模样,没人能像他。

大王临终,许是什么都猜到了。

药碗坠地,看向兰姜。

兰姜泪水盈眶,大王看过来时泪水无声无息落下来。

大王什么都没说,只是竭力抬手,兰姜以为他想掐死她,可只是抬手抚她面颊,一点一点拭过泪滴。

“兰姜,别怕。”大王气息奄奄,“别为我祭天。”

祭祀一万奴,送归于先天,俯首看人世,佑后代子孙,可被毒死的王归于先天,是天怒人怨。

“勿让寡人失信于天下。”剧痛难忍,面色如常,“这是我能为霁儿、为你做的最后的事。”

“兰姜……”他最后唤了一声心上人,唤一声王朝的王太后,手垂落,眼角隐泪。

大王崩逝,素缟漫天,长子离世,血洒一地,兰姜着一身丧服,在满腔的空洞渗血里抚上虞溪面庞。

年轻的、俊美的身体,该为她注些生机。

怕什么,她注定沦落无间地狱的人,多几笔孽债,是快活。

翌日。

被灌了药浑身无力的林笑却不肯吃饭,从床这头爬到另一头,百里秩压住他脚腕。

他看他爬这几步汗水都滴落下来,替他觉得累:“你想去哪里,下人抬你去。”

林笑却骂百里秩是疯子,是变态,骂人都没力气,说几句停几息。

百里秩认真说:“寡人是大王,寡人留着你养着你,在大王堆里都能算活佛。”

“没有人伤了帝王还能好好地活下来,怯玉伮,你淘气。”

百里秩搂起林笑却,擦擦他的汗,“但寡人不跟你闹。”

他叫人拿来好多各地上供的果子,洗干净了喂林笑却吃。

林笑却不张口,百里秩就自己吃。

“你饿不死自己的,”百里秩乖巧吃完果子洗干净手,“饿得火烧火燎你连血都吃。”

百里秩安静了会儿,沾着水珠的手抚上他眼尾:“告诉寡人,妖狐是不是吃人肉啊。”

“眼珠子、心肝肺、肉块指节……你要喜欢,”百里秩微笑,“寡人一一杀了供给你。”

林笑却脸色苍白:“不。”

眼前人的微笑缺了十分善意,灌了满嘴鲜血,一把弯刀,杀人随意轻巧。

百里秩说:“别客气。”

林笑却拉住他,气息微弱:“我是人,吃人肉会死的。”

百里秩回头望他,目光哀哀的:“你怎么也要学兄长,做那活菩萨。”

“可怜白狐下凡来,餐风饮露不得果腹。”百里秩掐上他脸颊,掐开他唇瓣,“你的牙好好的都在,怎么就咬不动人肉了。”

林笑却仰头望,眼微红,百里秩问他怎么又伤心了。

“掐疼你了,”百里秩松开手,“是不是?”

林笑却阖上眼,慢慢趴回床上,长发幽幽淌。

百里秩再把他搂过来喂他吃果子的时候,他也顺从了。

百里秩说不想怯玉伮不开心。

“可也不想你故作欢笑。”百里秩眼神安静,“那样好疼,好累。”

“扯出了假面,真的就丢了。”百里秩擦擦林笑却嘴角,“你很好看,不要丢了它。”

他微笑起来:“我会保护好你。”

可怯玉伮不想听他说话,吃完果子就睡觉。百里秩问侍从:“妖是不是跟人间的小孩一样,哭的时候寡人心里闷,不哭不闹了寡人心里更闷。”

侍从不知如何回答,百里秩自言自语道:“我还得守孝,没有孩子呢。”

喝完汤药,百里秩躺回床上,凑到林笑却身旁,搂住他,蹭蹭头耳鬓厮磨笑意浅浅却觉温暖。

他挨着他好一会儿,怯玉伮真睡着了,搂着抱着或许紧了,睡梦中还想推他。

百里秩不给他推,抱得更紧,觉得难受醒来好了,不醒来就要像白狐一样被他搂着。

哪怕闭上眼,百里秩也能分辨出怯玉伮在哪,安宁的幽香他想融进骨子里,不可以逃,不可以跑掉。

在午后和百里秩一起睡觉。

他是人间的大王,他拥有太多,百里秩闭着眼吻了下林笑却的额角,现在他想拥有的又多了一个。

他揉揉林笑却的发,揉得乱糟糟又慢慢抚顺,发丝在指间穿流,喜欢得又亲了一口。

也找不出理由,看到了就想要,得不到就惦念,水中捞月哪怕捞空了水流,大可以放血去填。

别人的血肉太多,他不怕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