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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就这样发生在一瞬间。

程朗瞳孔皱缩, 满目惊慌地看着从楼梯高高滚落下去的沈虞。她躺倒在地,大概是因为疼痛,全身都蜷缩在一起, 浓密的黑发挡住脸,看不清具体情况。

“怎么办。”他害怕得连手指都在抖,指向跌落在地的沈虞, 然后, 惊恐地发现, 她的后脑下,慢慢流出一滩血迹。

触目惊心。

“啊啊啊啊!”程朗抱住脑袋,拼命摇头:“不是我的做的!”他指向面前的这个始作俑者, 慌忙地推卸责任, “是你!是你推的她!”

随即便被沈弯弯甩了一巴掌,她瞪大眼珠, 表情再无平时半分温婉, “蠢货!喊什么!”

沈弯弯是他在半个月前认识的。在学校的咖啡店,她不小心弄洒了他的咖啡, 随后抱歉地问他要了微信,要把钱赔给他。

女人笑容无害,气质优雅,宛如一朵高贵的清莲,和嚣张恶毒的沈虞完全不同。

后来熟悉了,两人会经常聊天,沈弯弯甚至会约他出去。巧的是, 眼前这个善良温柔的女人, 竟然是沈虞的姐姐!

而似乎, 沈弯弯和他一样, 也经常受到沈虞的欺负和排挤。

“你知道当初沈虞为什么要抢你的实习名额吗?”沈弯弯把手中的照片递给他,画面上,她被鼎越总裁温折牵着上了豪车,“她踩着你夺得名额,然后勾引了鼎越的总裁。”

说起这些话时,沈弯弯语气轻柔,看起来尤其自责:“说起来,都怪我,没有担好教妹妹的责任,让她肆意妄为,伤害到了别人,我代她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程朗听得大动肝火,当即决定要替沈弯弯教训沈虞。

“别,你别为了我强出头。”沈弯弯拦下他:“沈虞很有手段,身边的后台很多,不止温折,优创银行的周宪,甚至你的导师宋昆,都可能是她的入幕之宾,我怕你吃亏。”

程朗冷笑,心道这种玩物一般的女人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随后,沈虞靠着后门硬挤进项目组,处处和他争锋挑事,今天还撇开他直接和高彩民交了材料!

积年怨怼沉淀,直直有将理智浇灭的趋势,当下决定要去教训沈虞这个嚣张至极的女人。

沈弯弯似乎担心他做过了火,一边劝他理智一点,一边跟了过来。

程朗安慰她,表示自己只是吓一吓沈虞,让她收敛着点,他一个男人还能被一个女人欺负了不成?

他并没想做什么,顶多只是恐吓加威胁,却没想到,最后下死手的竟然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沈弯弯!

程朗不是傻子,今天情况混乱,和沈虞起正面冲突的只有他,她甚至没有看到沈弯弯!

如果沈弯弯要是咬死不认,倒霉的只有他!

想通这一茬,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向来是个利己主义者,清醒得也快,他伸手就掐住沈弯弯的脖子:“你什么意思?用我的手借刀杀人?”

沈弯弯眯了眯眼,完全撕开了面皮,梗着脖子讥诮道:“程朗,我给你三秒,不想把牢底坐穿,就放开我。”

程朗死死咬着牙,放开手。

“这次的事,只要你认罪,我就有办法保住你。”

程朗:“你放屁!”

沈弯弯耸肩:“你要么信我,要么供出我。只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爸是谁,他不可能让我出事。”

面前的女人看起来依旧无辜,但这一瞬间,程朗却全身发冷,直觉她是个泯灭良知的恶魔。

程朗眼眸冰冷,彻底清醒了过来,颤抖着手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拨打120,“我还没你这么恶毒。”

“该认的罪我认,不该认的罪,你休想我替你认一分。”

沈弯弯表情剧变,连忙要去抢手机,“不准打!让她去死!”

“这是监控死角,只要我们统一口径,这事儿根本死无对证!”

程朗觉得这个女人已经不能用恶毒来形容,简直就是个疯子。争执间,突然,安静的楼梯口传来道尖叫声。这儿是经管的院楼,这个时间段,老师下班,学生下课,基本不会有人来,此时却出了变数。

“师姐!”许雯抱紧手中的书包,连脸颊的肌肉都在颤抖,她抬起头,犀利又难以置信眼眸直直像楼梯上的两人看去。

鼎越资本,23层会议室。

温折今天会见的是绿园科技的刘介,自从苏城产业园考察回来后,第一笔资金已经投了进去。但其间问题多如牛毛,故而今天的会议氛围异常紧绷。

刘介对于管理层间的问题避重就轻,始终给不出个确切的解决方案。

气氛凝滞间,温折松了松领带。本就所剩不多的耐心,在这个下午更是接近于无。

右眼皮不时跳动,胸腔间满是即将破笼而出的烦躁和不耐。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钢笔轻敲着桌面,突然没握稳,钢笔从指尖脱落,重重落在地上。

昂贵的钢笔,从中间断开,漆黑的墨水洒在瓷白的地砖上,溅出一片狼藉。

触目惊心。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所有人被这响动震得惊魂未定,温折轻道了句抱歉。下一秒,他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来点显示——

沈虞。

她从来不会在他工作时打电话。更别提,沈虞这几天都没联系过他。

温折眉头微紧,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预感愈来愈重,他握紧手机,站起身朝满座的人又道了句抱歉,随后站起身出会议室去接了电话。

刚刚按下接听,一道稍微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沈虞。

“你好,请问是温总吗?”

“是我。”

因为害怕,许雯的语调颤抖得不成样子:“师姐和我说过你是她的男朋友。”

“师姐她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头上全是血…”

温折握手机的右手,连指尖都用力到发白。

“在哪?”

许雯被对面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利索,“在,在…”

那头突然抬高了音调:“我问你在哪个医院?!”

许雯哽咽着:“A大附院,现在送急诊了…”

温折闭了闭眼睛,颤着手指挂上电话,一阵寒意从脊背涌上,他站不住般扶住墙壁。

眼看着老板脸色突然惨白如纸,站在会议室门口的袁朝连忙上前搀扶住他,“温总?”

“备车。”温折眼神涣散地开口:“送我去A大附院。”

宾利极速行驶在川流不息的车道上,李宗全神贯注地开车,大气不敢出。后座的氛围已经窒息到整个车厢都快要凝固的地步——

温折闭着眼,靠在车后座,严整的西装被扔到一边,衣襟散开好几颗。

李宗替温折开车这么久来,唯遇到过两次这种情况。

一次在数月之前,一次在今天。

两次都是为了一个人,两次都是去医院。

李宗在心中摇头叹气。

这真是造得什么孽啊,小祖宗这么多灾多难的,到头来,可得把自家老板折腾死了。

沈虞看见自己在满是人群的街道上奔跑。身边迷雾重重,来来往往的人全都看不清脸,一帧一帧,像是电影幕布上行走的背景。

班主任惋惜抱歉的声音仍旧一句句在脑中放映:“孩子,去医院。”

“应该还能见你外婆最后一面。”

沈虞搭上出租车,坐在后座,全身发冷,一瞬间似又回到了母亲去世的当天。那次她也在学校,赶到医院后,却只看见母亲永远闭上的双眼。

病床上的女人瘦得不成人形,脸色灰败。明明上一次分别,她还笑着要给她梳头发。

而这一次,是外祖母。

死神握着镰刀,一个个带走她身边重要的每个人。

所幸的是,这次她赶上了见外婆最后一眼的机会。

但,当她冲到病房门口时,在走廊上看到了韩雅和沈弯弯母女,透过病房的玻璃,沈光耀跪在床边。

“嗡”得一声,沈虞的脑子炸了。她不明白,沈光耀拖家带口着来,跪在病床旁边干什么,为了逃脱良心的谴责,以让外婆死也不能安生吗。

沈虞赤红着眼,伸手就甩开想要过来牵她的韩雅,又随手甩给沈弯弯一巴掌,用看垃圾般的眼神看她们:“滚。”

临进病房之前,沈虞回眸剜了眼捂着眼的沈弯弯,心脏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温折之所以会知道所有真相,唯一的可能便是沈弯弯。

沈虞推开房门,沉默地进去。

沈光耀眼眶微红,在病床流了两滴鳄鱼的眼泪。而苍老的外婆,面容枯槁,闭着眼睛未给出一点回应。

“沈光耀!”沈虞没力气吼,嗓音异常平静:“我求求你,滚远一点好吗。”

“我外婆不想看见你。”

沈光耀面色一僵,尴尬地站起身,被骂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沈虞不想看他,指着病房门:“走。”

沈光耀欲言又止,沈虞闭上眼睛,加重语气:“滚!”

“你先和外婆告个别。”沈光耀说:“爸爸等会再和你聊。”

沈虞径直绕过他,走到病床前,听到关门声后,她握住病床上外婆的手,一直强忍的眼泪倾巢般掉下来。

病床上的宋书华呼吸虚弱,但还有意识,枯瘦的手轻轻搭在沈虞的手上,以做安抚。

“小…虞。”宋书华说:“别哭,别哭。”

沈虞嘶哑着嗓音,一遍遍喊着外婆,“外婆,求求你别走,你走了就没人要我了。”

“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啊,小虞怎么办啊。”

宋书华眼角划出一滴泪,脖颈上的青筋微动,艰难说出几个字:“外婆找,找了人照顾你。”

“你到时…喊他一声舅舅。”

沈虞拼命摇头,“不,我不要舅舅。”

宋书华伸手爱怜地轻抚沈虞的头,“听话。”

意识到外婆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沈虞微微侧耳,凑近宋书华的嘴边:“小虞,好好生活。”

“要,开心。”宋书华一字一顿,说得异常艰难:“不要被仇恨迷失了眼睛。”

“那个男生,和他分开。”宋书华眼中没有责怪,只有心疼:“不要用大人的过错伤害别人。”

沈虞瞳孔一颤,放在腿边的手不自控颤抖起来。

可是,外婆,外婆为什么会知道…沈弯弯!沈虞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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