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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韶华抿了抿唇, 指尖无意识的点了点桌子,脑中将曾经看过的剧情一一捋了捋。

凌白藏,这个名字出现在书中的后期, 如果说小侄子这个男主彼时是天子手中的刀, 那么凌白藏便是这把刀下最难劈开石头。

凌白藏这个名字如今听着不声不响,可是在多年以后,他却凭一己之力, 让原本饥寒交迫的狄人部落起死回生, 并被其首领奉为上宾。

而彼时, 在他的带领下, 狄人竟真的一路士气昂扬着占据了大周二府七县, 这才止步。

内忧外患之下,天子只得派遣小侄子去进行和谈, 然而和谈并不顺利, 几次险象环生,这才知道这位凌白藏对于大周怀有深深的恨意。

大周与狄人之间的纠葛也因此持续了数年之久……即便等到最后,小侄子也没有全然劝服凌白藏,而是因为狄人部落的首领意外而亡,狄人再度陷入征战, 凌白藏不知所踪, 这才结束了周狄之战。

可是,那书中的凌白藏是个面容尽毁, 心狠手辣的叛国之人,与今日那品性纯良, 不愿占人一分便宜的凌秋余截然不同。

但, 徐韶华隐隐觉得,这二人便是同一人。

徐韶华慢吞吞的喝下了茶水, 而他之所以对凌白藏施以援手,便是希望他能成功考上秀才。

届时,凌秋余还能放着大周的秀才,举人,乃至官员不做,去当那缺衣少食的狄人谋士?

“笃笃——”

一阵敲门声让徐韶华回过神来,他起身开了门,随后便看到凌秋余那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徐韶华微微一笑:

“凌兄来了,快请进。”

凌秋余点了点头,跟着徐韶华进了屋子,刚一坐定,这便从怀里将自己写好的欠条交给了徐韶华:

“徐兄弟,这是欠条,你看一看吧。”

徐韶华点了点头,却只将欠条随手揣入怀中:

“欠条便不必看了,我相信凌兄的人品。”

凌秋余红了红脸,随后徐韶华又问了问他之后的打算,凌秋余思索片刻,这才看着徐韶华,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现下我还是想试着去考院试,若得能中,我,我接下来也有立身之本了。”

随后,凌秋余这才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凌秋余父母早亡,他之所以能走到现在,全靠先生垂怜。

但即使如此,他也要在闲暇之时抄书、代写书信等积攒路费。

“若是这一次不能中,那我便只能去试试开荒了。”

凌秋余认真的说着,可是语气间显然已经有了院试不中的哀戚之感。

徐韶华闻言却不由一愣:

“开荒?”

大周确实允许百姓开荒,且开荒前三年田税全免,算是朝廷鼓励百姓自主开荒的一种方式。

可是,凌秋余一个文弱书生,如今的天气都能把他晒中暑了,何况是开荒呢?

凌秋余对上徐韶华那有些诧异的目光,他低了低头:

“徐兄弟莫要如此看我,我做出这样的决定前,也是有所考量的。”

“凌兄不妨说来听听。”

徐韶华认真的看着凌秋余,凌秋余没有从这目光中感受到一丝轻视,放下心底松了一口气,随后道:

“以我覃阳县为例,我此前在山上拾柴的时候发现,有一处山脚的土壤色黑而含沙,那里的野草每年都要比寻常地方的野草高三尺有余。

我曾尝试在那块土地上种瓜点豆,不必施以农肥,长势也与寻常细心照看者相差无几。”

凌秋余说到自己的心得,没有半点儿藏私,恨不得直接竹筒倒豆子的将自己知道的倒的一干二净。

“除此之外,我们村子里长势最好的几片田地的土壤虽然色泽不如山脚的黝黑,却也只是稍稍次之,所以我想届时我可先占据一小块有肥地之兆的荒地,三年之内应可站稳脚跟。

其次,我发现这种植的作物也应当有所选择,比如稻谷若是年复一年耕种,产量会逐年降低。

而若是一年稻谷一年豆子则不会如此,这些我偶然在书店中的一本农书上看到过,虽不知其原因,可乡间之例,比比皆是。”

凌秋余说起开荒,并不是一时兴起,显然他也是一个不喜欢孤注一掷的人,而徐韶华听到这里,只是含笑道:

“凌兄体察入微,让人佩服。不过,我以为,以凌兄之才华,定能得中,他日若是凌兄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天下百姓,这才是一件名留青史的大好事。”

农书古便有之,可真真正正能被传扬开来的,却少之又少,可若是有人以官身来推广,那便有所不同了。

“名留青史?不不不,这种小事儿我哪里当得起?”

凌秋余连连摆手,声若蚊呐: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凌兄莫要妄自菲薄,农为国之本,若无农耕,则天下无食,天下无食,则国必乱之。

凌兄之见,天下几人有?否则我大周如今应是户户有余粮,家家吃筵席了。”

徐韶华的话简单平实,可是却让凌秋余的心不由一颤,这才攥紧了膝盖上的布料,直至攥得皱巴巴,这才低声道:

“农事本微贱,大人坐青云,岂闻凡人苦?”

徐韶华听了凌秋余这话,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为他斟了一碗茶水,这才不疾不徐道:

“那凌兄可知此届我等府试考题为何?”

凌秋余有些茫然的看向徐韶华:

“难,难不成还与此前试题有所不同?”

“是大大的不同。此番府试,我等考校的一部分题目乃是律法、数理之类的偏门题目。”

徐韶华这话一出,凌秋余面色微微一变:

“若是如此,那我……只怕更难考上了!”

徐韶华只摇了摇头:

“凌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凌兄以为这样的题目意味着什么?”

凌秋余仔细思索,片刻后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莫不是如今取士之法有所调整?”

徐韶华知道凌秋余不是个愚钝的,当下只是微微一笑:

“凌兄所言极是,所以我才说,以凌兄之才,此次院试定有一番际遇。可以说,如今的科举已经并不之单单考验我等学子的四书五经了。

从我瑞阳县社学设立之初的择生试开始,便有以农事入题的征兆,直到现在倒是可以称得上一句水到渠成。

可凌兄不妨再想想,这样的本事,这样的魄力,短短一年便促成此事之人……他想要的是什么?”

凌秋余听到这里,呼吸一滞,随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徐韶华,徐韶华只是含笑看着凌秋余,不语。

不管凌秋余是覃阳县的府案首,还是书里的凌白藏,只凭他这么多年茕茕孑立,却依旧怀有一颗万难不移的坚韧之心,徐韶华便愿意在这一刻拉他一把。

“我,我……”

凌秋余不知该如何说,徐韶华只是站起来,拍了拍凌秋余的肩膀: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凌兄所言,我受益匪浅,这些便当是我听凌兄一言的报酬吧。”

徐韶华说完,从怀里掏出那欠条,用火石将起点燃,凌秋余慌忙要站起来,徐韶华却按住凌秋余身子,认真道:

“凌兄,好好去考吧。是成是败,尽力便是。”

凌秋余坐在原地,看着方才他做了不知多少思想斗争,连落榜后可能遇到的困境都一一考虑到的欠条就这样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窗外吹进来一阵清风,那黑色的灰烬如同黑蝶般四散,却带着自由的味道。

“徐兄弟,事情不能这么算,我……”

“凌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若是凌兄还要记挂此事,那便请凌兄将这份情,他日可报于我大周百姓便是。”

凌秋余欲言又止,但随后看着徐韶华平静带笑的面容,他起身冲着徐韶华郑重一礼:

“徐兄弟大义,凌某谨记!”

随后,凌秋余与徐韶华又说了会话,这才起身告辞。

徐韶华等凌秋余离开后,也去后面的温泉汤里泡了泡,如今正热,徐韶华只泡了一刻便出来了,整个人被热气蒸腾的红彤彤的,可却颇为解乏。

随后,徐韶华盘膝坐在榻上,用真气将头发上的水珠逼落下来,比用帕子绞干可是省了小半个时辰呢。

自风洄完成自己残留生命的使命,为女告状而亡后,徐韶华便无法再寻人替自己一解武艺难题,所幸他如今只是将真气拉出来玩玩,并未发生什么事儿,想来也不打紧。

而且,真气这种东西,越用越有,虽然徐韶华如今感觉不到自己功法的更上一层楼,可却明显感觉其运转的更加流畅了……

下一刻,徐韶华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个开关被冲开,而后原本细如丝线的真气一下子粗了数倍。

“这是……突破至第三层了?”

徐韶华今日已经诧异多次了,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风洄说九霄心法之难,寻常人数十载不得寸进的九霄心法,竟然进步如此之快吗?

徐韶华蹙了蹙眉,总觉得有些奇怪,但风洄已逝,他只得将此事暂时放下。

左右现在他因此已有自保之力,平时忘记带伞还能用真气顶一顶,倒是挺方便的。

这一日,众人都已经累了,而如今瑞阳县的声名扭转,原本的学子聚会也不再举办,于是客栈倒是难得安静了一宿。

翌日,一群人起身后,照旧去寻找牙人租赁房屋,却不想那牙人竟是一脸笑盈盈的将众人引到了上次住过的小院。

“主家早就吩咐小的,若是下次几位郎君再来,还住在这儿,清静,也方便!”

“此事只怕不妥,此前吾等已经领过主家之情,岂有一事二请之说?”

徐韶华皱了皱眉,如是说着,看着牙人为难的表情,他轻轻一叹:

“主家之心意,我等已经领受,接下来这段日子,我等还是照价支付租金吧。”

牙人闻言,不由一笑:

“小郎君这么说,主家也有话。”

“哦?不知主家如何说?”

徐韶华微一扬眉,牙人笑呵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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