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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先是屏住呼吸, 可随后,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般的声音:

“一百零一号!”

“头名是一百零一号!”

“没中,又没中……”

“哈哈哈!我过了!我过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是这样的名次!”

“……”

随着头名的座号被叫破后, 一时间, 发案台下,众生百态,有人不可置信的冲到了告示栏处, 一错不错的读着本次头名的考卷, 等看完了所有内容, 似哭似笑, 仰天长叹:

“我不如其多矣!既生我, 何生他?!”

随后,那学子跌跌撞撞的没入人群, 可却让众人不约而同的将注意力放在了本次头名的考卷之上, 一时间,原本应该熙熙攘攘的发案台下,都已门可罗雀。

徐韶华等人今日来的有些晚了,只不过等他们远远的看到发案台的时候,那清冷的模样, 让他们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与此同时, 有结伴离去的学子,这会儿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这一百零一号的实事论当真绝妙, 便是我一时也无法想到怀阴府的旧事。”

“他行文如水温和,又如水包容, 应当是个年逾半百的端方君子。”

“不错, 我等年少,自是比不过一百零一号的老成持重, 如今败给他也不算什么。”

……

那群学子渐渐走远,而徐韶华一行人却不由自主的站在了原地:

“一百零一号?”

“年逾半百?”

“老成持重?”

安望飞和胡氏兄弟一句一句说下来,随后笑做一团,凌秋余见状,虽然眉宇间难掩忧愁,却也不由弯了弯唇。

风评被害的徐韶华更是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过是写了个实事论,怎么就成老头了?!

“咳咳,没想到华弟如今文风竟如此成熟,让人,让人有了这等错觉,哈哈哈……”

安望飞本来还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笑弯了腰:

“他们怎么想的啊?谁说思虑周全的就一定是年过半百的老者了?要是他们知道华弟的座号,那不得找块豆腐撞死了?”

“望飞兄!”

徐韶华气的去瞪安望飞,一旁的胡文锦也不由帮腔道:

“安同窗说的不错,不过,我以为怕是他们不愿想着自己输给了与自己年岁相当,甚至更年少之人吧。”

不过是些掩耳盗铃者罢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正好这会儿发案台清静,我等还是先去看看排名吧。”

胡文绣笑着为徐韶华解围,徐韶华面色微微一缓,便听胡文绣道:

“不过,一百零一号的头名是板上钉钉喽!”

徐韶华:“……”

一行人一通笑闹着到了发案台下,徐韶华的一百零一号独占鳌头,而次名则是——凌秋余。

凌秋余看到自己的座号排在徐韶华的后面,整个人都傻了:

“次名,是我,我看错了吧?”

凌秋余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对过去,他的心一下子被狂喜击中,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难言的酸楚。

随后,凌秋余直接浑身一软,幸好被徐韶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可即使如此,凌秋余这会儿眼泪已经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他紧紧抱住徐韶华的手臂,哑声道:

“徐兄弟,幸好遇到了你,幸好遇到了你啊……”

一时间,凌秋余泣不成声,徐韶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安抚着:

“凌兄莫哭,这是你经年苦学的学问,你不必如此。”

凌秋余拼命摇头,可是却死活发不出声音,随后竟是整个人都撅了过去。

徐韶华连忙将凌秋余抱住,随后其他学子也七手八脚的上前帮忙,一旁停着的竹轿这会儿也冲了过来:

“秀才公,秀才公,可要小的们送您回府,一趟只要五文钱!”

这些抬轿人是早有准备,毕竟如今虽然只发草案,可只要接下来的覆试里,考生没有做出交白卷的情况,那他们十有八九不会刷下来。

可以说,正场草案一出,秀才功名已定!

是以,正场发案时,总会出现这样高兴坏了的情况,他们这些抬轿的,可不是为了那五文钱的抬轿银,而是到时候说好话给的赏银!

抬轿人一过来,众人连忙将凌秋余安置在上头,这便朝小院而去,抬轿人也没有想到过离得这么近,一时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说了一箩筐。

凌秋余身边无人,徐韶华便做主替他给抬轿人送了些喜钱,等众人关上门,这才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这一次正场之中,徐韶华头名,凌秋余次名,接下来的胡文绣位居第三,胡文锦第十,安望飞第十一,马煜和魏子峰分别为第二十七和第三十一。

至于其他学子中,有三人榜上无名,可这会儿他们倒是不曾气馁,只大大方方向徐韶华等人恭喜后,准备来年再战。

值得一提的是,刘铭虽然这次中了暑,可是他的努力却并非全然毫无回报。

他又一次,坐上了红椅子,也就是本次取中最后一人!

一时间,小院里一片欢欣,还有人提议:

“要不今日我们凑银子张罗一桌好酒好菜庆贺庆贺如何?”

“这等大喜之事,是得好好庆贺一二!”

“我可是听说,府城里的梨花白和珍食楼的梨花白大不相同,更加清润可口呢!”

众人喜不自禁,仿佛已经拿下最后一战的胜利。

徐韶华倒是能体会他们的心态,可如今庆祝到底还是为时尚早,他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

“诸君,明日便是覆试,庆贺也不差这一日,我可是听说院试前二十名便可点为廪生呢,到时候说出去,咱们也是吃公家饭的了!”

这廪生乃是秀才之中最优之人,除了院试前二十名有一年资格外,以后要想再得,可便是与府学之中数百名学子一同竞争的。

可以说,这对于秀才来说,是一项范围内可以得到的最大荣誉。

众人闻言不由一滞,随后这才低低道:

“嘶,前二十名……这可不好得!”

“这次府试童生共计五百三十六人,却只取中一百零七人,而这一百零七人中,又要争得前二十名,实在太难!”

要知道,这一次与他们争的,还有历年的童生,他们有些胜在经验,有些胜在才华。

“正因如此,诸君猜一猜,与诸君一样想法者有几何?”

徐韶华微微一笑,看着一众与自己一路走来的同窗:

“无论如何,覆试是吾等院试的最后一试,只盼诸君能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战此试,届时……不拘成败,他日忆往昔之时,总不生悔,不是吗?”

徐韶华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沉默,随后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纷纷拱手道:

“徐同窗说的是!”

“是我等轻狂了,这时候庆祝,若是醉了酒,那明日……”

有人这话一出,众人不由沉默了一下,方才发热的大脑一下子凉了下来,不由苦笑道:

“若是因为醉酒误了覆试,被踢出院试名录,那怕是要无颜见人了!”

随后,不知是谁站了起来:

“我再去看看正场其他学子的答卷!”

“我记得正场之时,我有一处不甚明了。”

“我……”

不多时,众人已去的七七八八,而就在正堂的只有徐韶华、安望飞和胡氏兄弟。

“我父曾说,曾祖有言,众醉独醒,乃世间至极之事。唯有如此,方有成大事之姿,我倒是从未见过徐同窗欢喜糊涂的时候。”

胡文绣轻摇折扇,悠哉悠哉的说着,如今是夏日,纵使他仍面色苍白,可却比春寒料峭之时好过不少。

“是啊,其实咱们现在已经算是半个秀才了,只待过了覆试后正名了。”

胡文锦没有说的是,其实他也有些馋梨花白的味道了,刚才差点儿就附和了。

这泰安府中的梨花白相比晏南的柔和外,更多了一股刚劲儿,柔而不腻,清而不淡,可却让人沉醉不已。

徐韶华闻言,只淡淡看了一眼二人,这才老神在在道:

“大概,是我老……”

徐韶华看了一圈众人,这才慢条斯理的补足之后的话:

“……成持重?”

随后,徐韶华含笑斜了一眼胡文绣,抿了口茶水:

“胡首辅当初想必也是如此想的。”

徐韶华这话一出,胡文绣动作一顿,随后便见徐韶华兴致盎然,笑眯眯道:

“文绣同窗说是吗?”

胡文绣不由一脸无奈:

“徐同窗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愿意吃。”

他不就是方才跟风调笑了一下徐同窗吗?

怎么还记仇了?

安望飞这会儿只低头喝茶,识趣的没有加入三人的“战斗”,可是眼中却始终含着一丝笑意。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华弟心中始终一丝善意,毕竟,这等在兴头之上浇凉水的举动,寻常人可轻易不愿意沾染。

徐韶华的小院里难得的清静,众人看书的看书,养神的养神,倒是对面的学子聚集处内,喧闹不已。

曹青这次得了第六十三名,不高不低,他对数理一窍不通,倒是律法有所涉猎,至于实事论他只是生搬硬套了当初在学堂上先生曾经让做的一些文章,虽是套路,可到底当初也是用了心的。

只不过,这会儿他虽然得了正场名次,心里却也有些不得劲儿。

当初府试,他可是第十名!

可即使如此,在一众不曾得中的学子吹捧之下,曹青不禁有些飘飘然,随后便要在某一学子带头请客之中,兴致勃勃的要外出赴宴。

毕竟,他现在可是算半个秀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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