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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寂静,就连安王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些许。

因为此番晏南事宜涉及叛国大罪,是以众人虽然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 但倒也还算安分。

唯独此刻右相眉头微凝, 不言不语,连一旁安王不住使眼色的一幕都充耳不闻,只是反而看向了大都督, 片刻后, 方才率先问道:

“不知大都督此行晏南, 顺遂否?”

“很顺。”

大都督只站在那里, 身如铜墙目如刃, 便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让不少人都汗毛炸起。

随即, 大都督简单说了一下晏南逆贼的罪名,只那价值七千万两资敌之物的出现,便让安王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七千万两。

一个晏南又能有多少个七千万两?

右相听到这里,也仿佛心里的最后一只靴子落地,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惋惜。

可他又能怪谁?

明明他对梁向实有那么多次下手的机会, 可偏偏他想要试着能不能从梁向实手里榨出更多的利益, 却不曾想功败垂成!

此事可以瞒的过别人,可绝对瞒不过那少年, 是以这两月以来,右相都没脸去召那少年一见。

大都督此言一出, 基本上晏南在未来数年之内都无法再被压榨出更多的利益了, 一时安王也安分了下去。

景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才开口道:

“晏南众官员及河西部分官员此犯谋逆大罪,罪无可恕,大都督所为乃是情理之中。

然,经此一事,晏南也必将群龙无首,还请诸位爱卿畅所欲言,为晏南重新选出一名清白磊落的巡抚及其他属官。”

景帝的声音素来在朝堂上不得重视,可今日之事,再没有比景帝开口更合适的了。

最重要的是,下一刻,景帝直接看向安王和右相,一副倚重至极的模样:

“王叔,右相,不知你二位有何见解?朕如今年少,对朝堂诸臣并不比两位了解,此事便交由两位处理吧。”

景帝笑吟吟的说着,右相和安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皱了一下眉。

旁的不说,这正二品巡抚之位,可不是随意居之的,最重要的是,现在晏南的官被大都督都杀尽了,整体完全瘫痪,若是派一位能力好的左膀右臂去,右相和安王舍不得。

可若是随意遣人去,未曾妥善抚民,反而激起民愤,若有民间起义兴起,那他二人更是要遗臭万年了。

右相如是想着,忍不住抬眼看向上首的景帝,景帝这会儿却是一脸诚挚,面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似乎,是疑惑今日右相为何不大权独揽了。

大都督对于右相和安王那点儿龌龊心思心知肚明,可他也没有替景帝解围的意思。

先帝统兵有数,所向披靡,有扭转乾坤之力,他雷尚毅自然拜服,反观小皇帝,登基九载,如今还孱而未立,着实让人叹息啊。

大都督的所想无人知道,不过他站在那里,便是大周的定海神针,官员无不敬服。

而随着右相和安王目光短暂的交汇后,右相随即站了出来:

“启禀圣上,兹事体大,臣以为应当让吏部先整理出合适的官吏名单,再由圣上酌情选取,不知圣上以为如何?”

右相不疾不徐的说着,可是看着景帝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这位幼主可不是什么昏聩之辈。

“右相与安王做主即是,不过此番千余名官员缺位,若是官吏实在紧缺,可准行举人大挑,亦或是大计后,择地方官员择优录入。”

景帝说完,还不待右相和安王反应过来,便看向站在一众侍郎之中的马清:

“除此以外,此番大都督与马爱卿一路辛苦奔波,为我大周办理了首次叛国大案,朕以为当重赏二人!”

景帝话音落下,大都督与马清纷纷站了出来,右相眼中的疑云也不由散去。

难怪今日圣上这般“示好”,原来是要为他的亲信铺路,就连大都督也不过顺带罢了。

大都督对此面上不露悲喜,右相也没有看好戏的意思,倒是这马清升的有些太快,若是不压制一二,他便只能想法子送其上路了。

右相眼中飞过掠过一抹狠厉,随后这才恢复了原本的和善,口中道:

“圣上所言极是,雷大人和马大人此番功劳匪浅,不知圣上欲如何赏赐?”

右相的眸子闪了闪,显然是打量着若是景帝说的不合他心意,便要当庭驳斥。

马清这会儿额头冷汗直冒,他心里虽然很感激圣上的这番心意,可是右相这会儿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

不过,马清想着那日徐韶华的话,虽然这会儿手脚冰凉,可还是镇定的站在原地,只低头谢恩。

“雷爱卿在父皇在位之时,便立下赫赫之功,此番劳苦功高,然父皇实在重视,倒也不曾为朕留些余地。”

景帝感叹的说着,倒是带着几分玩笑的味道,可却让右相心中警铃大作,下一刻,景帝直接开口道:

“既如此,雷爱卿听旨:大都督雷都督为国鞠躬尽瘁,战功赫赫,此番更是以一己之力荡平晏南逆贼,故封为平南侯,享双奉!”

景帝这话一出,右相正要劝说,可下一刻,大都督大都督那冷漠的眼神直接飞射过来,右相都不由得却步。

“臣,叩谢圣恩!”

景帝难得从大都督的脸上看到一丝冰雪消融的味道,心里一时叹为观止。

枉他与大都督相处多年,可竟不如一位连大都督面都不曾见过的少年对他了解。

这便是旁观者清吗?

昔日他只道父皇留下的这位平南侯太过桀骜不驯,他日恐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可如今九载光阴,平南侯纵然不驯,可却从未如安王和右相这般行僭越之事。

原来,父皇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

这平南侯所求唯他能给,而其也必将如父皇在位那般,为自己驰骋天下!

不过,此番景帝为大都督,被加封平南侯封侯之事,其用意可远不止安抚大都督。

这会儿,景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乐阳侯,自常家倒下,乐阳侯作为京中独一份的勋贵,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

但徐郎将乐阳侯府不着痕迹与自己绑在一起,那么他便需要回护一二才对。

果不其然,等大都督昂首阔步的站回原位后,乐阳侯几乎星星眼的看向了景帝。

就算有安王照拂又如何?安王那老小子要的是他乐阳侯府要有用,否则顷刻之间便会被弃如敝屣。

而如今平南侯的横空出世,让乐阳侯自常家倒后的心里压力稍稍缓解。

眼看着景帝先封了一个侯,还要再继续封赏马清之时,安王也终于坐不住了,旋即出列道:

“圣上,马大人去岁便官至三品,而今不过一载便要再度晋升,只怕要惹的朝臣不满,于社稷无益。”

安王说着,警告的看了一眼马清,马清这会儿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恨不得哐哐点头,那是连头都没抬。

“正好此番晏南之事与京察大计在同一年,臣以为不若将这二者结合后,圣上再度封赏如何?”

安王说的是商量的意思,可口吻却是不容置疑的,右相听到这里,也只是老神在在的站在原位,一时朝中安静如鸡。

景帝顿了片刻,随后道:

“那便依王叔所言。”

这场朝会,景帝和平南侯都默契的没有将反攻月以国之事摆在明面之上。

因为今日景帝的突然封侯,以及晏南河西两省的官员安排,让右相等人暂时无瑕去询问那些还在路上的赃款。

而等下了朝,景帝让人将马清请到御书房,马清刚一进门,还未行礼,景帝便直接赐座:

“马爱卿且安坐便是,今日,让马爱卿空欢喜了。”

景帝叹了一口气,眉眼间带着一丝歉疚,马清立刻起身表示:

“圣上,无妨的!臣此前不过一个小小的五品给事中,而今得圣上赏识,方有今日。

为圣上做事,臣不敢居功,只愿他日能亲眼看到我大周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之日!”

马清说的很是诚恳,不过以如今安王和右相的贪婪来看,怕是只有景帝真正掌权才能实现。

如此,倒是一个不着痕迹的马屁。

景帝听了,也不由莞尔:

“马爱卿一心为国,朕心甚慰,不过,要不了多久,只怕马爱卿便要外放离京了。”

安王今日种种言辞,景帝不需猜测便知其目的,他与右相,不过是想要自己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罢了。

马清对于景帝这话,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那便外放出京,为大周,臣九死不悔!”

马清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说着,景帝沉默了一下:

“又是徐学子猜到的?”

马清一下子卡了词,随后这才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徐学子说,圣上已经用了臣两次了,短时间怕是无法再用第三次……”

而让他出局最有效的法子,便是外放。

景帝听后,沉默了一下,这才那喃喃道:

“还有三年……”

马清听罢,心中一喜,这话便是圣上将徐学子放在心上了,徐学子帮他多次,他也想要为徐学子做些什么。

徐学子足智多谋,圣上正好却一能谋善断之人,二人相合,实在妙哉!

随后,马清退出了御书房,景帝难得没有去看那些请安折子,反而登上了皇宫之中最高的摘星楼。

百尺高楼,手可摘星。

可如今正值白日,景帝站在顶楼,远远眺望,那是国子监的方向,而那里,有着一颗连帝王都要凝视的明星。

只待,他日冉冉升起。

“德安,去派太医瞧瞧太傅近来如何了?若是旧疾当愈,便快些归朝吧。”

景帝看着远方,如是吩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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