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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姜摇着头说道。

“现在我不想问事了,只要买鱼!”

刘睿影说道。

“您要买什么鱼?”

大老姜一脸玩味。

“就是你卖的‘底鱼’!”

刘睿影说道。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底鱼……沉底鱼要么是生病了游不动,要么就是死了许久,沉底快烂成了淤泥。”

大老姜说道。

“那我买活鱼!活蹦乱掉的鱼!”

刘睿影接着说道。

大老姜伸手扣了扣脑袋,刘睿影看到他的发丝中还夹杂着一片鱼鳞。接着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

“你赢了。”

随后扣头的那只手,朝着铁盆中一探。那条最大最肥最鲜活的鱼便被大老姜扣住鱼鳃,牢牢地捏在手里提出来。

“您看这条如何?够不够活蹦乱跳?”

大老姜问道。

鱼鳃被扣住,鱼儿无法呼吸,只能瞪圆了眼睛,大张着嘴。身体不住的扭动,尾部剧烈拍打,着实是活力十足,精神倍加。

刘睿影见状,便点了点头。

“可是需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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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姜问道。

刘睿影有些茫然。

他不懂大老姜说的“处理”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老姜一看,又是一声叹息。

左手从摊子下拿出一个榔头,朝着鱼头狠狠地砸下,随即将其丢在一张血糊糊的案板上。又从后腰摸出一副套袖,仔细的在胳膊上穿戴齐整,用两根牛筋做成的极富弹力的细绳困住袖口。

这鱼遭受了重锤,虽然两腮还在不住的翕动,但依旧再无余力拍打尾部,扭动身躯。只能安静的躺在案板上,被大老姜一点点刮去鱼鳞。

大老姜用的刀和刘睿影往日见到的菜刀不同。

与其说是一把刀,不如说像是一把梳子。只不过这梳子的齿更细密,柄也粗壮不少。看颜色,应当是镔铁打造。

他左手按着鱼头,右手拿着这柄“梳子”,顺着鱼身朝下梳理了几次,又将鱼翻了个面,重复着同样的方法,整条鱼就变得干干净净。

鱼鳞相当于人的衣服。

不过人脱衣服一定没有鱼退鳞片这样痛苦。

刘睿影看着大老姜的手如此利索的便将一条鱼剥了个精光,不由得想到他这双手要是给人用来脱衣服会是什么样的光景?难不成一层衣服却是都过着皮肤与血肉而下?着实有些瘆人。

何况大老姜的确是给人脱过衣服的。

刘睿影在冬天的时候见过他的妻儿来给他送饭食,那是一罐子热乎乎的炖菜,但里面却唯独少了冻豆腐。因为冻豆腐做出来是为了卖钱生活,要是都被自己吃了,钱不够用,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怪自己贪嘴。

大老姜若是没有给人脱过衣服,又怎么会有儿女?

这双脱衣服的手,既可以为了情爱温柔,亦可以为了过日子变得血腥残暴,沾满了血,这样的血是极为干净的,甚至比没有做过任何血腥事的人的手都干净。

就在刘睿影出神的时候,大老姜已经将这条鱼开肠破肚,冲洗干净,用油纸包好,麻绳捆绑的结结实实,还留出了一个环扣当做提手。

“客官您的鱼!慢走不送,下次再来!”

大老姜说道。

“多少钱?”

刘睿影问道。

“不要钱!”

大老姜说道。

刘睿影很是诧异。

卖鱼的人,白送自己一条鱼,非亲非故的,当然是有原因。可是这个原因,刘睿影却想不出来。

“一看您就是为官家,官家开口问话,咱这样的小民哪里敢拒绝?后来您既然不问,那对咱而言已经是恩典。这条鱼就当做事您对咱体谅的谢礼吧,不管您吃不吃,总之我是送了,您也提在手里了。”

大老姜说道。

刘睿影笑了起来。

这大老姜不但出名,还很有城府与眼力。

成日里在热闹的市肆上做买卖,见着各色各样的人多了,长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并不多难。难的是看出了刘睿影这官家的身份还能如此不卑不亢,淡然应对,用一条鱼来当做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象征,这可就不是平常小贩能够做到的了。

不过该给的钱,还是要给。即便刘睿影已经决定不再问大老姜任何事由,他也不会白要这一条鱼。

“多少钱?”

刘睿影再度问道。

大老姜先是一愣,接着目光黯淡了下去,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管家问话,小民不得不说。同理,官家要给钱,小民当然也不得不收!

沉吟了片刻,大老姜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他已经不想再开口说话,只想刘睿影赶紧离开自己的摊位。

先前左右都收摊打烊的时候,他本来也想走的。不过就在准备将铁盘里的水放掉些许,方便搬运到自己的板车上时,忽然觉得眼皮跳的厉害。

俗话说左眼跳是福,右眼跳是祸,但大老姜的双眼眼皮却是一起跳动不止……这一下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福是祸。大老姜虽然人情练达,但也免不了迷信。心中便决定再守着摊子坐一会儿,指不定就能来笔大生意。再不济,也是无人问津,那就收了摊子打道回府就好。 至于祸事,他倒还真没想过。一是他平日里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什么人都没有得罪,不义之财一份也没有多得。人正不怕影子斜,所以才能这般坦荡。况且谁会跟一个卖鱼的小贩置气?也不怕惹的一身腥……

结果却是遇到了刘睿影这么个难缠的主顾,让他进退两难。

刘睿影一手提着鱼,一手伸入口袋中找寻零钱。先前在酒肆中喝酒时,那掌柜东凑西凑的,给他找钱,却是让他有了不少零钱。

一低头,却是看到大老姜摊子上还挂着一块板子,上面只有两行字。分别写着活鱼一斤的价钱,以及需要处理后一斤的价钱。大老姜方才比划出的数字,只是这条鱼的价格,没有算他杀鱼、刮鳞、以及包装的成本。刘睿影按照牌子上第二行字仔细计算了一番,将对应的钱数从口袋里摸出,垒成一摞,放在摊子上。

大老姜瞟了一眼,嘴角勾起些苦涩。

刘睿影反倒是十分自然,拎着鱼,对大老姜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准备离去。

先前那家酒肆中的酒客恐怕都有些事端,否则怎么会人人递给熊姥姥的布袋里,却是将空栗子壳都换成了黄金?

既然从大老姜这里问不出什么关于“宝怡”赌坊情况,不如回去看看自己那几位同僚可是在酒肆中查探出了什么端倪。

“客官留步!”

大老姜的声音从刘睿影身后传来。

“还有什么事?我可没办法将你省下的鱼都包圆儿了,两只手拎不下。”

刘睿影玩笑着摊了摊手说道。

“客官先前可是想打听关于那家新开的“宝怡”赌坊?”

大老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