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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后背上纹着一条朱红色的蛟龙。

或者是蟠龙。

反正这群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根本不知道蛟龙和蟠龙的区别。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都叫做龙。

不过他们知道的是,“龙”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纹在身上。

皇朝时期,这是皇帝才可以使用的图腾。

现在虽然是五王共治,可那些个遗老遗少的习惯,还是根深蒂固的在民间流传。

以前纹这个,是得掉脑袋丢命的。

现在老人家都说,“龙”这个东西太硬太重,一般人扛不住。

但庄家既然敢纹“龙”在自己的后背,可想而知他对自己的命数有多大的把握。

他一定觉得,自己比皇上的命还硬,皇帝且被称为真龙天子,才敢纹龙,而他却没有人供奉朝拜,就如此自信。

要是把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却是旁人就看不见。

风月场最怕赊账,赌场最怕出千。

一条龙抗在背上,却是就可以震慑住大部分泼皮无赖。

尤其是这位庄家还很年轻。

看面像只有二十出头,决计不会超过二十五。

要是少了背上的这条龙,恐怕这间空屋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年纪轻轻的脸蛋,配上不符合身份的龙,这才足够有威慑力,哪怕他们觉得这年轻人并没什么背景,也要顾忌他敢纹龙的勇气和胆量。

这样的人,惹不得,若是动手,怕是就要以命相搏,他们来这是赚钱的,可不是送命的。

他的皮肤很是白皙,仿佛从未晒过太阳似的。

其实也正是如此。

这般没有在官府报备的“黑赌场”,只有在夜里悄悄开张。

其余的时间,这里就是一件空荡破败的屋子。

日头越高,庄家睡的越香。

不过他并不住在这里,只是每天晚上,按时按点来开局。

每一局,都由下注最大的人检查骰子。

这次下注最多的,是一位三威军的巡城兵士。

他们来这样的场合,已然属于监守自盗。

不过以他们每个月领的饷银,根本不够去那些大气上档次的赌坊里玩。往往是拿到的第二天,和几个好兄弟,吃喝一顿,就不剩下几个大子儿了。

至于这样的“黑赌场”,本来也在他们的巡视范围内,但他们知道这样的行当就和暗娼一样,根本就是没有尽头的事,故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赌场的东家也极为懂事。

但凡遇到这样的兵士或是官家来玩,开局就送五两银子的筹码当做见面礼。

往后若是赢了,全都可以带走,输了也不会要账。

这么优惠的条件,哪里有人能忍得住?

只要把街面上那些个不长眼,成天打打杀杀、偷鸡摸狗的白痴抓了回去,让明面上看起来太平一片,却是就可以顺顺当当的交差。

如此有意思的去处,他们自己也不舍得查封。

久而久之,这巡城兵士本来是个苦活儿,就得昼夜不停地围着城里的墙根儿和大小街道溜达。

累了就在茶棚里歇歇脚,每日里都无穷无尽的鸡毛蒜皮小事。根本无法以此积累军功,提升职级。

这样的日子一眼就看的到头,本来都是左右推诿,无人想来。但自从知道了有这间空屋子这样的去处之后,巡城兵士的位置却是供不应求。

整个三威军里,但凡有资格的,甚至不惜给上官送礼,也要混到一个位置。

毕竟这赌,就是大富大贵的事情。要是碰上运气好,点子硬,几顿好几好菜不是什么问题。要是真上杆子,遇上头铁的主儿,就是去春暖阁里潇洒一夜也是足够。

不过这间空屋子的赌局,有时却不仅仅是钱。

还有东西。

甚至人。

值钱的东西无非是珍宝首饰,文玩古董。

让男人感兴趣的人,无非是女人。

在这位三威军的巡城兵士检查完骰子后,庄家用筛盅将骰子盖住,又放了块石头压在上面,还在筛盅旁的桌上“邦”的扎入了一把匕首。

意思很明显。

谁要是敢动这个筛盅,谁就得挨刀子。

还真有几个泼皮无赖蠢蠢欲动。

不过都被这军士的怒目吓退,老老实实的不敢有任何动作。

唯有最角落处站着的大老姜,揣着手,目光冷峻,嘴角似笑非笑。

没人知道他站在这里有多久,也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

即便他身上还有一股子浓烈的鱼腥味,鬓角处的头发丝里还夹杂着几片鱼鳞,在灯火下闪闪反光,也没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赌局上,脑袋里爹娘都忘了个干净。

从赌局开始,大老姜就来到了空屋中。

不必任何人先,也不必任何人后。

这样不争先也不恐后的人,着实是不容易引起众人的主意。

而鱼腥味早就被众人身上的汗臭味、烟酒气压住。

从赌局开始,大老姜就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下注一次,也没有出言一句。

其实有几把骰子,下注的人着实是蠢的要命。以他这个老赌棍的眼里,早就看的明明白白。

而他的兜里也有钱。

今晚生意不错。

可能是借着文坛龙虎斗刚刚结束的势头,家家户户都想要买鱼做来吃,给自己的后代讨个“跃龙门”的彩头。

一个有钱又有眼力的老赌棍,竟然可以忍住在两个时辰之内一次都不玩,这才是这间空屋里今晚最不同寻常的地方。

要比庄家背后纹着的“龙”、屋里的三威军巡城兵士,还要奇怪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