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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离他们心再大也察觉了不对,流言愈演愈烈不说还上升到在门前拿东西砸门,这显然是有人在挑唆,搅弄浑水,明显想让她这些天扰她心态。

背后的恶意不难想象,但由于不喜欢她的人太多,宁离也猜不出是何人,虞少渊家中从商,不少人混迹市井,隐蔽的开始游走打听。

高氏太过担忧,也不顾徐府的人是不是待见她,直接带着宿朗和宿泱上了门,看见宁离神色正常,就是有些人瘦放下了心。

“阿娘,我没事,你呢?在府上可有因为我受元阳伯的苛责?”

高氏握着她的手,肃容忧愁:“我没事,再怎么样我也是宿泱和宿朗的母亲,外头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我当娘的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虽说阿娘帮不上什么忙,但也决计不会纵容府上的人中伤你。”

宿朗也知道了事情的轻重,罕见的没有拉下脸,反而别扭的说:“府上有小厮嚼舌根,我把他们打了一顿。”

宁离忍俊不禁:“哦,那你可真厉害。”

看见她笑,宿朗有些恼怒:“笑什么啊,不识好人心。”

宿泱揭他的短,四人笑作一团,直到徐老夫人进了屋,高氏的笑意倏然一敛,怯怯地站了起来:“……师母。”

徐老夫人神色淡淡:“你如今是伯府夫人,我也高攀不起,不必再唤我师母。”

高氏神色一黯,“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没再理她,只对宁离说:“我亲自下厨炖了鸽子汤,赶紧补补,你呀就是没个人上心照顾,瘦瘦小小一个,我不得多操些心。”徐老夫人不客气的意有所指,直叫高氏面色煞白。

宿泱不明所以,仰着头无措的唤:“阿娘。”

徐老夫人看着那小丫头黏生生的模样,小脸蛋嫩的跟水葱一样,面色红润,乌发油亮,身体康健,心里头不免为宁离感到一酸,都是一个母亲生的,自小一个寄人篱下,一个锦衣玉食。

她便忍不住掉转头去抹泪,宁离上前揽着徐老夫人的肩膀,声音柔软:“祖母……”

“我没事,我这老家伙年纪大了,容易多想,就是心疼你,赶紧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着她撇了一眼高氏:“叫两个孩子也喝一些罢,不过我们这地方小,比不得伯府钟鸣鼎食,若是嫌弃便也罢了。”

高氏赶忙说:“怎么会,阿朗泱泱,快谢谢祖母。”

宿泱和宿朗乖巧齐声:“多谢祖母。”

徐氏闻言心头一软。

三人埋头喝汤时,徐氏和高氏出了屋,站在廊沿下,温暖的日光洒在庭园里,空的地方又栽种上了玉兰,等着春日到来时开花,徐老夫人冷着脸:“过去的那些我也怪不得你,只是皎皎心软,我可没那么好糊弄,孩子小,你便那般狠心,待大了又想重拾母女情谊,世间哪有这般好的事。”

高氏忍不住擦眼泪:“我知道,是我的错儿,我只是想尽力弥补皎皎,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我还能阻拦你们见面不成。”

徐老夫人到底心软,再恼恨也抵挡不了宁离愿意接纳她,那孩子缺爱,对她好的人恨不得掏心掏肺,即便如此也没有去责怪高氏,多么好的孩子啊。

“你仔细与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宁絮那年的事。”,徐老夫人看了一眼屋内,狠狠心:“皎皎不愿为难你,一心为你着想,你不是说想补偿她?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不愿说么?”

高氏神情闪烁,眼泪掉的更厉害了,“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元阳伯与那背后之人颇有联系,我只能说这么多,否则我和一双儿女也是活不下去。”

徐氏冷静下来,便也不好多为难她。

“罢了罢了,哭哭啼啼的,还以为我是作弄你了,把眼泪擦擦,回去同他们一起用些罢。”

“谢……老夫人。”,高氏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肿着眼眸牵起笑意进了屋。

三人亲亲热热的挨在一起,不知怎的,宿朗格外喜欢凑在宁离身边看她作画,眼下就目不转盯地翻看着她的画册。

回府的路上,高氏叮嘱宿朗:“万不可在你阿姊面前提起你想学画。”

宿朗不明白:“为何,阿姊还把她的画册给我瞧了呢。”

“免得叫徐府的人以为我们是有意接近。”她这样也是怕徐老夫人误会,继而对她产生更深的厌烦,她叹气:“在这一点上,你们不能有任何联系,你想学画,你父亲会给你请旁的老师,以后多陪着她,要保护她。”

“我晓得了母亲。”宿朗在这个事情上很通透。

“母亲,我们是不是给阿姊添麻烦了,其实上次给舒贵妃娘娘的拨浪鼓是兄长叫我向阿姊求着做的。”宿泱误会了,害怕又后悔,赶紧坦白了事实。

“世子?”高氏的心如坠冰窖。

“他怎么同你说的?泱泱细细同母亲说好不好。”

“兄长只是提点了几句,原先我没想叫阿姊画来着,我想自己作画,但是兄长叫我去寻阿姊,这样舒贵妃会更高兴,还说这是我们二人的小秘密,叫我不要泄露给母亲。”

她似乎感知到不对,怯怯地揪着衣裙。

宿谦、宿谦,高氏想到那日岑氏难看的面孔,而后宁离便搬出了孟府,她踉跄着,不敢置信。

这段日子的事串联了起来,直到回了府,高氏还浑浑噩噩,她间接的害了她的女儿,还是她自以为的家人,高氏恨恨地捂着脸,泪水从缝隙中滑落。

……

院考很快便来到了,宁离这一月都没有出徐府,这日,徐府的人起了个大早,徐老夫人张罗早食,一会儿说这个顶饿,一会儿说少喝些汤。

宁离着一身青色窄袖纱衫,发丝拢在脑后,徐老夫人给她绾了一个百合髻,额前碎发绒绒地垂了下来,一双月牙般眸子泛着盈盈水色。

“我走了,祖母,等我回来。”她背上画箱,一步三回头的跟方叔走了。

她没有再让多的人送她,虞少渊亲自驾车把她送到了皇城侧门,画院毗邻绣院、书艺局,宫门大开,一批批画子乌泱泱的到了里头。

宁离背着画箱乖巧的跟着内侍指引,候在殿门外。

乍然望去,不少学画子都成堆成堆聚在一起,尤其属那能说会道的郎君,声音颇大,丝毫不进行遮掩。

“唉,你们看见哪位女郎是徐老先生的九弟子吗?不会是害怕了没来吧。”开口之人是一位弱冠左右的郎君,衣着光鲜,神情不屑。

他的周遭围着许多附和的画子,看得出他大约出身士族,不然也没有号令的资本。

“肯定是害怕了,就是位娇滴滴的小女郎,跟个猫儿一样,这等场面,怕是踏足都不敢踏足,哪有季郎这般风采卓然,今日的魁首必定是季郎才是。”旁边大约是这个季郎家的门客,一身布衣,马屁拍的分外响。

其余众人也是调笑不已,纷纷都说她不敢出来,定然是心虚,自动放弃了院考名额。

宁离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慢吞吞地别开了视线。

她隐匿在人群中,没有同旁人交谈,但灵韵天成的容色还是吸引了不少画子侧目看。

其中也不乏这个季郎。

他整了整衣冠,踱步到宁离身侧,装模作样的一拱手:“敢问这位小娘子,姓甚名谁,在下瞧你气度不凡,可愿舍脸交谈一番?”

宁离敷衍笑笑,没说话。

季郎碰了个璧,有些没脸,刚要说话便闻殿内出来一名内侍高喊:“进场。”

众人列队有序的进场,季郎只好暂时放弃了心思。

宽敞的大殿内摆着一列列的书案,每一列都摆放着屏风,防止考生交头接耳,前后排空位也够大,最上首的主考官位置空闲,两位副考官已经就位。

桌上已经提前摆好了清水,用以画子稀释颜料。

宁离按照桌子上的名牌入了座,淡然的打开箱子,摆好了笔搁、毛毡、调色玉蝶、各色颜料和从细到粗的毛笔,以及印章印泥。

颜料有四十二色,摆在书案上,旁边放着金箔研制而成的颜料,鎏金一般的色彩夺目耀眼。

两位副考官在殿内巡视,时辰差不多时,主考官姗姗来迟,殿门外走进来一位大人,宁离已经一月有余没有见过孟岁檀了,陡然一见他官服加身的模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身着一身绯色圆领官袍,丰神俊秀,面若冠玉,头上带着襥头,劲瘦板直的身躯隐藏在官袍下,一脸肃然冷色踏进了殿,坐在上首,半点视线都未曾落在宁离身上。

孟岁檀叫人呈上考题,下发给各位考生。

宁离展开纸条,上面有一句诗:有为皆是幻,何事不成空。

这次的考题是围绕佛道而出。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复杂,庆幸的是她在佛寺待了许多年,耳濡目染不少,难得是命题的本质便是虚无,比之其他五科,佛道最难,且过往几年内的命题多为山水屋竹和人。

宁离垂眸思索几许,在鼓锣敲响后开始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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