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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宁离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她眼瞅着帘帐下的阴影逐渐远去,心中倒是有些索然无味,便坐起身想着穿好衣裳回自己的帐子。

“阿寰,我们何时回京啊。”路上比她想象的花费的时间要短,也就一月左右,回去再用一月左右。

阿寰替她拿来大氅:“不知道,这才来了多久,你忘了当初同师母是如何说的了?”

宁离摇了摇头:“我才没后悔,我就是想祖父祖母了。”

阿寰莞尔:“屠将军说,这些日子你们便不必去那山上了,免得再出意外,就在营地附近活动便好,过几日行清节我们可去城内佛寺祭拜。”

宁离点头,她已经拜托给师兄在行清节祭拜父亲,她届时也会去城中寺祈福。

她裹着大氅,和撑着伞的阿寰回了自己帐子。

一出帐子,宁离便感受到了一股无端冷意,帐子内亦是如此,她回来的急,忘了叫阿喜燃起火盆,便只得拿被子裹在身上。

阿喜忙前忙后的去抱炭火,帐子内格外狭小,只能容得下一张卧榻和一张书案,书案上堆着许多繁杂的画纸,宁离怕火盆不小心点燃书案旁的画纸便挪来了床边,不过多时双颊便晒得红扑扑的。

孟岁檀思绪繁杂,屠将军和他说话也没有听见,满脑子都是她说的那几句话。

“大人?大人?”屠将军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孟岁檀回神后看他。

“这几日的大雪堵了山上的路,许多百姓被赌在山上,将士们已经组织去山上清扫救援。”

“再多派些人手,第二批出发时我会随同身侧,屠将军不必担心。”孟岁檀淡淡道。

屠将军摩擦着大腿,松了口气。

行清节当日,孟岁檀和将士们一桶搬着粮草,给困在山上的百姓送去,行程下午去深夜回。

他离开时在宁离帐子前站了一刻钟,却没有进去,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他打算待她回来再好好的说,随后他转身离开了帐子,在营地前与将士集合,翻身上马,往深山而去。

宁离知道他离开已经是晚上了,她从城内寺庙回来,得知京城突然传来一件加急信件,信上说庸王劫持太子,意欲逼宫篡位,庸王的人马在城外普华寺为据点,不巧的是,因着行清节,京城许多的大臣宗妇也去往普华寺上香,不少人都被困在了寺庙中。

与此同时,京中急召也传了过来,圣上命令屠将军立时回京,召集兵马。

“可孟大人还同一伙将士在山上。”

“孟大人再如何也得明日回来,你留下届时同他说明白,我便先行一步。”屠将军急急忙忙的说。

“我也同行。”突然一道女声从人群中蹦出,屠将军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发觉是那日困在山上被孟大人抱在怀中的小画师。

“我……我想回去,我祖母和师兄可能会行清节去普华寺祭拜我父亲。”宁离喘着声音满脸焦急。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可能一路都是水路,小宁大人可能受得住?何况行军路上不似寻常人慢悠悠的走,不妨在多等几日,随孟大人一同出发。”屠将军蹙着眉头问。

“快就对了,我没事的。”宁离坚持道,她满脑子都是祖母和师兄,寄信怎么着也得来回小半月,有这样的时间还不如直接踏上回程。

阿寰欲劝她,丘晏如抢先一步开口:“好,那你便去罢,黎师兄身子骨还未恢复,便同我们一起劳烦屠将军照看。”他拱手道。

“自然会。”屠将军应了下,他给了众人半个时辰的准备,宁离急急忙忙的回帐子收拾东西。

阿寰埋怨的问丘晏如:“你放才为何不拦着她,她一个人上路,亏你也放心,不成,我们今夜便同她一起出发。”

“有屠将军在不会出什么事,再说黎师兄还在生病,若我走了他可怎么办。”丘晏如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他心里却想,有好戏看了,若是孟岁檀那厮知道她先走一步,不知会是什么神情。

阿寰见他这般也只好放弃,转头去寻了宁离,阿喜正在同她把画纸、画具收进箱子,宁离换了一身男装,神情焦急。

“赶紧收拾,我先去和黎师兄告个别。”她边往外走边叮嘱阿喜,没几步便撞在阿寰身上。

“别急,还有半个时辰。”阿寰给她脑袋上擦了擦汗,二人一同去了黎师兄帐子。

黎师兄知道宁离要先走,便也闹着要先走,被阿寰和丘晏如给摁住了,他手腕素来有旧疾,这么一冻,旧疾复发,疼得好几夜都难以入睡。

“此行就你一人上路我不放心,这样罢,带三个学生走,你们四人也有个照应。”黎从心到底还是说。

“好。”宁离没再推脱,又和黎从心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半个时辰一到,屠将军的队伍便整装待发,他们得先去港口。

孟岁檀他们在山上清路,并不知山下之事,忙忙雪天,天色昏暗,冷气仿佛侵入骨髓,冻的人手脚冰冷,怀泉给他肩上披了一件:“大人,回帐子去罢,还有好些时辰呢。”

“不必。”孟岁檀随意拢了拢衣襟,便去接过将士手中的大勺给被被困在山中受伤的百姓打粥。

因为山路难以行进,他们皆是从外挖开后上来,可惜许多人冻的难以行走,便就地进行取暖,余下的人继续挖山路,以便马车能够上来。

浓香温热的米粥慰贴着百姓的脾胃,叫他们发青发颤的手掌多了丝热意。

“还有多久。”孟岁檀仰头看着飘着雪花的黑夜。

怀泉满头大汗:“今夜怕是不行了,主子还是进帐子罢。”

罢了,孟岁檀叹了一口气,又巡视了一圈后进了帐子。

经过一夜的开路,直到天色大亮后山路才被清了出来,孟岁檀便带着人下了山,妥善安置了百姓,回到营地后已经中午。

屠将军的副将听闻人回来了,便迎上来说明了情况,听闻太子被劫持,他眉头倏然紧蹙,又说屠将军已经先行出发,叫大人回来后也尽快出发。

“我知道了,叫众人收拾东西,今夜启程。”他有条不紊的下命令。

“只是画院的那位艺学大人伤还未好,怕是要麻烦些。”副将略一思衬说。

“无妨。”孟岁檀没多说,他匆匆赶往宁离的营帐,还未走近便闻路过的将士说:“大人,里面的吏员已经走了。”

“什么意思。”他脚步一顿,神情无端有些怔松。

“屠将军昨夜上了船,这位小宁大人着急家人,已经连夜同屠将军走了,现在怕是已经到松阳了。”将士看着他满是寒意的脸,磕巴道。

“她一个人走的?”孟岁檀忍着怒气问。

“……是,丘大人说叫屠将军多照应些也无妨,再者一路上都是水路,会比陆路快些。”

孟岁檀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了。”

他打发走将士,还是掀开了帘帐,帐子内确实已经搬空了,连往日铺满的桌子也收拾的一干二净,他深吸一口气,忍下无奈。

当夜,他们便也上了船往京城而去。

在江上行了数日,寒冷的天气渐消,周遭温暖了起来,宁离在船上眺望,这次不仅是阿喜面带菜色,连带着她也面带菜色。

“女郎,何时才能到啊。”阿喜晕晕乎乎的说,这船行驶的速度快了两倍,并没有任何顾及他们的地方,宁离纵使难受也不敢说。

“还得有几日吧。”温暖的风拂过脸颊,气候逐渐从干燥变得正常,说明差不远了。

“你们两个可还好?”屠将军从船舱中冒出来,看着二人煞白的小脸问。

二人具是摇了摇头。

“行军就是如此,再忍忍,快到了。”屠将军糙,生活上自然是无法面面俱到,连吃食方面也糙到了极致。

午饭时,宁离的手中塞了一大碗连骨头带肉的排骨,和大海碗的米饭,她习惯的和阿喜捏着排骨啃,就算日日食肉,她的脸颊还是尖尖瘦瘦。

刚上船那几日,因受不了船速太快,吐的天昏地暗,粥也喝不进去,瘦了好些。

后来习惯后头一回和将士吃饭,她和阿喜被夹在中间,面对铜盆大小的排骨无从下手,还是屠将军看见她弱小可怜,吩咐厨役单独给她做一份。

所谓的做一份也只是给她重新装个小碗。

又过了数日,宁离正在屋内练习画作,外头传来呼唤声:“到了,下船罢。”

她和阿喜赶紧背上小包袱,跑的飞快,直到出了船舱后又见京城的喧嚣,心仿佛落到了实质,她扬起眉眼冲着屠将军说:“多谢将军捎带一程,届时定亲自上门答谢,我先走了。”

说完便同阿喜往徐府奔去。

屠将军身边的将士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惆怅,屠将军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看什么看,做你的事去。”

宁离跑的飞快,直到眼前发黑,胸膛里的气被渐渐挤压出去,徐府的匾额终于印入眼帘,她大喘气的停在门前,用最后的力气敲响了广亮大门。

方叔来开门时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神情震惊:“小娘子,你怎么回来了。”

他似乎有些无措,见宁离有些喘不上气,便赶紧扶着她往里走:“这……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不是说得大半年吗?怎的不过三月便回来了。”

宁离抓着他的手腕:“我祖母呢?”

方叔神情一顿,落寞又难受,宁离心头一沉:“是不是被押在普华寺了。”

方叔诧异:“小娘子怎的知道,确实如此,行清节那日几位大人同老夫人一同气普华寺为宁大人上香祈福,结果全数被封在那儿,府上只余先生在,先生担忧,身子不大舒服,正是无人在侧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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