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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种好事?

顾渐本以为要拖到下个月,没想到程希觉突然如此干脆,他颔首思索几秒,说:“好。”

程希觉看也不看他,慢条斯理地朝阶梯上踏去,“我让宋律师拟定离婚协议,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去婚姻登记处——不会耽误你时间吧?”

“不耽误。”顾渐声音带着轻微笑意。

程希觉走到楼梯转角,单手手肘压在栏杆上,高高在上地看他,说得温柔体贴,“我觉得耽误,毕竟三天你都等不了,不用等到中午,明天一早就去离,免得你着急。”

顾渐半抱起手臂,低头看着地板花纹,“谢谢程总关爱,程总方便就好,明天什么时候都行。”

“怎么能不关爱你呢?”

程希觉唇齿刻意压重“关爱”二字,沾着酒意的暧昧轻佻,像情场上浪荡的风流男人般说:“可惜只关爱过你一次,你腰都能扭出花来了,以后再想关爱你,是没机会了。”

顾渐抬起眼,一脸随你怎么嘲讽,反正我不在意,“程总多多关爱自己吧。”

程希觉嗤笑,轻描淡写地说:“不用你操心,今晚收拾你的行李,明天司机送你下山。”

顾渐装得很乖巧,笑吟吟地眯着眼,故意火上浇油,“程总晚安,早睡才能早起。”

穹顶吊灯幽黄暗沉,程希觉大半张脸淹没在眼影里,眼神发狠骇人,直直地盯着顾渐,似是要把他千刀万剐,却是淡定优雅地说:“好,晚安。”

他步伐不疾不徐地回到书房,反手关上门,漆黑的室内寂然无声。

程希觉立在门口,方才压抑的血气向上翻涌,醉意煽动血液快速地流动,他仰起头深呼吸一口,竭力平息那股暴戾的情绪。

过了几分钟,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给宋律师。

凌晨一点,宋律师昏昏沉沉地接通电话,含糊地说:“程总……”

程希觉用力捏着手机,冷声快速地问:“有什么办法不离婚?”

翌日。

顾渐来的时候一个行李箱,一条狗,走的时候依旧如此,程希觉为他定制的几套西装,整齐悬挂在衣柜里,过几个月肚子显了,这些衣服都穿不下。

灰蒙蒙的天飘着雨烟,梅雨季节的潮湿的空气漫天漫地席卷,顾渐添了件宽松夹克外套,单手拖着行李箱,怀里搂着八分走下楼。

餐桌一角,周姨推着餐车呈上精致的早餐,烤面包的味道香甜可口,程希觉正在用餐,吃相缓慢斯文。

顾渐闻到味道犯恶心,敞开长腿坐在行李箱上,手里敷衍地抚摸八分的脑袋瓜。

程希觉抿口咖啡,扯起餐巾揩揩嘴角,“今天不能如你的愿了。”

顾渐瞧他一眼,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程希觉稳如老狗,不疾不徐地说:“当班的司机不在,我的车借朋友了,除非你愿意走下山。”

别墅处在余宁市远郊深山密林的半山坡,平时从余宁回来开车两个多小时,考虑到正在下雨,山路陡峭,步行至少得一天一夜。

顾渐展开手掌,任由八分舔他的手指,“那可真不巧,不过我给颜青迎打个电话,他可以来接我们。”

程希觉不大喜欢颜青迎,带着顾渐抽烟喝酒的艺术家,能是什么好人,他也不着急,慢慢咽下咖啡后说:“不用,车库停着我送你车,今天开去离婚正合适。”

旁边的倒咖啡的周姨惊得手抖,急忙地擦着桌子,惊讶地问:“程总和太太怎么要离婚了?”

程希觉下颚一扬,笑着说:“你该问我太太。”

顾渐淡定地说:“性/生活不和谐。”

周姨脸色微妙,看看顾渐,又看看程希觉,这摆明是暗示程总不行,她不敢再多问了。

程希觉幽深的眼神像刀一样戳着顾渐。

顾渐乌亮漆黑的眼眸煽动,似乎在说:是你让我回答的。

程希觉真想狠狠把剥光他压在这张餐桌上,让他试试,自己到底行不行。

路上他们没有再继续互相针对,因为一上车,顾渐怀里搂着八分闭上眼睡觉,本来怀孕就容易困,昨晚收拾完行李已经凌晨了,短暂的睡几个小时,现在倦得睁不开眼。

轿车迅疾地飞驰在环山公路上,程希觉抱着手腕,指腹轻轻叩腕表玻璃盖,“谁让你开这么快的?”

司机老实巴交地说:“婚姻登记处中午固定午休,我想赶在午休之前到。”

程希觉蹙眉,淡道:“下雨天开那么快,太危险了。”

“那我开慢点?”

“嗯,越慢越好,安全最重要。”

程希觉瞥眼呼吸绵长的顾渐,百看不厌地端详,从第一回 见面只觉得这是个标致的美人,不够鲜艳明亮,总是恹恹的模样,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颓废气息,和端庄大气不沾边。

日子久了,越看越觉得顾渐有股独特的韵调,漂亮的脸是稀有资源,会激起掠夺和征服欲,但在顾渐身上不会,没有人会想征服他,反倒会不自觉地讨好他,情不自禁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中,这是一种奇妙的反征服。

程希觉捏捏鼻梁,很不情愿地承认他确实有魅力。

两个小时的车程,司机开了四个小时,正赶上婚姻登记处下午上班。

宋律师一行人早晨便在此等候,拟定的离婚协议很简单,双方没有共同资产的链接,没有孩子,只能通过感情破裂这一条例申请离婚。

按照官方流程,以感情破裂为理由会派出调解员进行例行调解,试图在最后一步挽救岌岌可危的婚姻,但不强制,调解完如果双方坚持意愿,就可以办理离婚证。

墙壁奶黄的调解室里很温馨,圆桌上绿植繁茂,程希觉和顾渐相对而坐,调解员是个一丝不苟的中年女士,倒了两杯水分别递给他们,“你们结婚多久了?”

顾渐向后懒洋洋靠着椅子,淡说:“两个月左右。”

程希觉瞧着腕表上的数字道:“54天零9小时47分。”

调解员一板一眼地问:“婚前感情基础怎么样?”

“没有基础。”顾渐言简意赅。

程希觉环抱手臂,半端起下颚,“当然有,我们还发生过婚前性/行为。”

顾渐斜睨他,讥诮他黑白颠倒的能力。

调解员见惯了大风大浪,低头记上几笔,“那你们婚后感情和睦么?”

顾渐一言不发,等程希觉说完再回答。程希觉心有灵犀般笑一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柔情能溺死人,“我们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他昨天还来公司探望我。”

顾渐展开长腿,雪白的球鞋有意无意般踹一脚程希觉,没什么情绪地说:“合不来,过不下去。”

调解员拉下厚厚的眼镜片,仔细端详他们两,“你们两对彼此的性格、喜好是否了解?”

顾渐衔起桌上小盘的薄荷糖果,撕开抛进嘴里,嚼着糖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他家里几口人。”

程希觉含笑看着他,像是在看亮爪子抓人的小猫,“当然了解,他喜好音乐,爱吃酸口的,优点多到数不清。”

“他说的对么?”调解员转头向顾渐确认。

顾渐摇头,“不对。”

程希觉扬扬下颚,示意他看看墙上贴的“真诚交流”四个大字。

顾渐睨一眼,确切地说:“全错,我非常讨厌音乐,也不喜欢吃酸的。”

程希觉默不作声地眯起眼,没想到他为了尽快走完程序,竟然会撒谎。

虽然他也不算真诚,可他并没有撒谎,只是挑选出事实的一部分装扮。

调解员刷刷地记上几笔,直白地问:“生理上和谐么?”

“只睡过一次。”顾渐慢悠悠咽下嘴里的糖。

程希觉环抱手臂,指腹敲着小臂侧,思考这个问题该怎么装扮。

调解员诧异地看眼顾渐,他们两长相都俊得离谱,又都很年轻,按照常理并不止一次,“嗯……不和谐么?”

程希觉避免早上的情况,说:“我没问题。”

顾渐低头轻哧,嘴角的涡旋笑起来时深时浅,“我性冷淡。”

“我不介意。”

程希觉眼里含着融融笑意,温款地道:“其实我也倾向心灵上的深层沟通,而不是单纯的欲/望交流,柏拉图式的婚姻将欲/望降到了最低,方才呈现出心灵沟通的重要性。”

顾渐心里冷笑,桌面下不动声色地重重踹他一脚,程希觉猝不及防,吃痛地抿住嘴唇,双腿反将一军用力钳住他的脚腕,牢牢地压制不让他动。

调解员点点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离婚?”

顾渐试一下抽不回来,懒得较劲,任由程希觉压着他的脚踝,理直气壮地说:“我爱喝酒、抽烟、纹身、夜不归宿,交际圈鱼龙混杂,不适合程先生。”

程希觉从善如流地说:“饮酒是件怡情悦性的好事,不算缺点,至于抽烟,可以缓解精神压力,纹身是艺术的一种,嗯……夜不归宿没什么,你有你的自由,我尊重你的社交圈。”

话说到这份上,阅人无数的调解员看出来了,语重心长地说:“我不觉得你们感情破裂,有矛盾可以回家沟通……”

说罢,调解员要合上记录本撤退,顾渐突然伸手摁住记录本,侧头望着程希觉,气定神闲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分明已经笃定了答案。

程希觉眸底刻意的柔情渐渐消逝,像石头落在漆黑的水潭,漾起幽深复杂的波纹,喉结上下滚动,似是在压抑情绪,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不喜欢。”

调解员大跌眼镜,根据程希觉表现出的种种行径,分明是不愿意离婚,在努力挽留这段婚姻,可现在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是不!

合上的记录本再次摊开,调解员活了一把年纪没见过这种事,迅速几笔签上确认双方感情破裂。

一旦双方走出调解室,离婚的流程走得飞快,不到几分钟废弃鲜红结婚证件,户口簿上砰砰盖上离异章,沉闷的声响仿佛铁锤落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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