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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木的案几上周边零散放着几件流光溢彩的法器,半卷半舒的书卷,中心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深褐色葫芦,一双清瘦削直的手正在为葫芦慢条斯理系上红绳。

“元九渊,你真是疯魔了,海神的法器你都敢抢。”

说话的人是镜非明,三年来他第四次来到十九重城,他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若不是元九渊搅得天崩地裂,九州大陆上的守护神苦不堪言,纷纷找他怨声载道,烦得他不得不出面解决。

元九渊低垂着眼,全神贯注地盯着葫芦,轻柔理了理葫芦上的红绳,像是在为情人画眉般温柔。

镜非明早已习惯他这幅毫无顾忌的样子,端着酒盏喝口酒压压胸口里的火气,若不是这三年元九渊修为突飞猛进,如他所说的“涅槃之体”,仙魔同修的状态下竟然距离仙门一步之遥。

正是因为如此,镜非明才和他讲道理,而不是直接动手抢回来,“我知你为了温故在所不惜,但你终是玄月宗的弟子,是夷道的徒弟,他很是担心你,三番两次想来瞧瞧你,都被我拦下了。”

“妙真徐复二人为你茶不思,饭不想,连封敖都惦念你的安危,你若是还有心,就振作起来,回到宗门里,别待在十九重城里当你的魔尊了。”

元九渊抬起眼,低低嘲谑笑一声,“我一个歪门邪道,辱没你们名门正派的脸面了?”

镜非明定定盯着他,冷冷地道:“你也知道自己是歪门邪道,你若练得诸神剑诀此等光明正大的剑术,我佩服你的聪明才智,可你连灵漩邪光这等阴毒的功法都使得出来,我真后悔当日让你练习仙魔同修。”

元九渊指腹抚摸光滑葫芦表皮,“你未免太高看自己,无论你准不准许,我都会如此。”

“你和心无垠太像了。”

镜非明说完,心中想到,不是像心无垠,是比心无垠更心狠手毒。

元九渊挑起眉,轻描淡写地说:“真君何必假仁假义,你们玄月宗自称名门正道,可天道峰的薛真人妄图用九宫血虫害我性命,真君不闻不问,如今我不过杀了该杀之人,夺人宝物亦是迫不得已,何必来管我的闲事?”

镜非明深深地闭上眼,“我不理宗门诸事,若是知晓,必然会管。”

“你若知晓我有今日,应当谢你的大弟子为宗门除害。”

元九渊抄起案几上流光溢彩的玉尺法器,在手中轻轻一捻,变成了荧光的碎末,随手装填进葫芦之中。

镜非明睁开眼,抿一口杯中美酒,颇为无奈地说:“看来这世界上只有温故能管得了你。”

“我到希望他管我。”

元九渊瞧着掌中闪烁银色的光点,声音蓦然变得柔和。

此刻夜色浓重,大祭司手执禅杖登上殿来,肃然虔敬一行礼,“魔尊,今日招生事宜一切捷顺。”

元九渊抬起头,冷淡盯着他。

平日里的琐事不必汇报魔尊,除非是出了天大的事,不然十九重城内的事情魔尊很少过问,大祭司被他看得脖子后面发凉,拄着禅杖站起身来,“还有一事。”

没敢等到元九渊回应,大祭司立即麻溜地说道:“今天我在红莲广场遇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少侠,他想进宫面见魔尊。”

“这我怎么能同意?魔尊乃万乘之尊,岂是一个人族的修士能见得?”

大祭司义正言辞,察言观色见元九渊面色平静,干咳一声道:“何况魔尊不好男色不好女色,于是乎我拒绝了他。”

元九渊没什么兴致听无趣的琐事,抄起另一件从海神的宫里借来的法宝,揉成银光闪闪的碎末,灌溉进葫芦之中。

大祭司看出他不耐烦,加快了语速说:“可是他长得太好看了,不做明妃太可惜了,若是魔尊有意,不如去见见他。”

旁听的镜非明一拍手,笑眯眯地问:“有多好看?”

“我本是不愿为此打扰魔尊,可手下的人见了他挪不开步子,再三建议我将他献给魔尊,若是他能做了明妃,将来灌顶仪式,他们也能一沾芳艳。”大祭司笑眯眯地说。

镜非明“嘶”一声,神情十分嫌弃,“你们魔族的人可真是淫乱,不知哪个倒霉蛋让你们看上了?”

元九渊面无表情,声音亦是没有情绪,“告诉你手下的人,色乃伤身之剑,贪之必定遭殃。”

大祭司胆战心惊,躬身连忙说道:“属下谨遵教诲。”

言罢,他站直身体,颤颤惊惊地说:“那个倒霉蛋好像说他叫……温故,他还诓我说报了他的名号,魔尊必然会同意见他。”

简单的两个字节,一瞬间若悬河注水,在元九渊脑中里轰然炸响,搭在葫芦上手指下意识握紧,依旧死死盯视葫芦。

大约过了几秒,他抬起冥暗深红的双眼,薄削的嘴唇动了动,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温故?”

“真的是温故?”

镜非明豁然站起身,喜出望外地说。

“……是,温故。”大祭司意识到好像闯了大祸,不敢抬头。

元九渊抬起手臂,掌心压住激烈滚动的眼皮,心口被一种火辣发烫的感觉占据,紧绷的嗓音发哑:“他在什么地方?”

大祭司用袖子擦擦头上的冷汗,“他此时红莲广场上,我去把他接进宫来?”

元九渊耳朵后的脉门勃勃跳动,和他的心跳一样快,他几乎要摁耐不住想起身飞出魔宫去见温故的冲动,可他很担忧这是黄粱一梦,“他一个人来的?”

既然想把温故带进魔宫面见魔尊,大祭司早已打听过温故的身份,“温故与东海国的七公主一同进城,听闻他是七公主的情郎。”

大殿上安静一瞬,火烛噼里啪啦作响。

元九渊挪开手掌,露出一种令人恐怖胆寒的神情,嗓子里溢出很轻的笑意,“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