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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许是这个轮椅的缘故,也可能是他还穿着戏服,头发都未曾放下。

有一半元锦的灵魂停留在他的身上,语气讥讽,眼神戏谑。

这种来自角色的帮助……很方便。

要是在学校里,他才吵不过这种人,早溜到家里自己生自己闷气去了。

水沼另一边传来欢呼声。

“好了好了,准备拍!”

“蒋小少爷牛逼啊,这么快就好!”

“叫个屁的少爷,”蒋麓哭笑不得:“我就没见过哪个少爷有我这么苦。”

他们换好行头,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按着计划往后继续拍。

一看时间,才过了五分钟。

应听月被囚在水下,枯等到根本不知道时间流逝多久,像只被捆住尾巴的鱼。

她看见有人叼着匕首自高处游来,显然是要救她出去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姬龄颇为费力地锯开绳索,抓着她的手腕带她往上游。

气泡如银珠般漂浮向上,水面日光逐渐清晰。

应听月爬出水面的一瞬间,剧烈咳嗽到像是要重新适应空气。

她长着迥异于中原人的西南面孔,鼻骨低眼睛大,皮肤白的像是泛着光。

老婆婆见人捞出来才发现她只有十七八岁,连忙拿来毛毯姜茶,还生了一堆火。

但女孩哆嗦根本不是因为觉得冷,而是离了水。

元锦看在眼里,眼见着她呼吸越来越微弱,胸口剧烈起伏地像要窒息过去,快速道:“把她放回去!”

“什么?”

“放回去!”

姬龄还在帮她拧干衣袖上的水,以为他疯了。

“你见过鱼吧?”元锦瞪他一眼:“再不回去她要死了。”

姬龄刚把人捞上来,这会儿一头雾水地把人端了回去。

少女接触水面的一瞬间,呼吸骤然放缓许多,哪怕脸颊还没有碰着水,都表现出莫大的舒缓。

“等等……你说得有道理,”姬龄观察着她的反应,以及身上苔族人风格的草绿裙袍,转头看向元锦:“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她呼吸已经不是靠鼻子了。”

老婆婆还在看太阳,叹气道:“不行就把人家放了,天晚了不好赶路。”

“你看——她现在只是背面接触着湖泊,”姬龄把人又捞起来,一半浸在水里双腿悬在空中:“她现在还能正常呼吸,但是刚才带到岸上明显不行。”

“非常明智,”元锦撑着下巴看他:“所以我们把她装在鱼缸里带走?”

“……”

哪儿有这么大的鱼缸!

姬龄放也不是捞也不是,怀里的姐姐终于把肺里的水咳出来,气若游丝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你感觉怎么样?”少年不太适应这样和异性接触,抱着她的时候表情有点窘迫:“我把你放回去?”

“不,我是人,”应听月也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了:“我之前昏倒在水里,醒过来就被藤蔓困在下面了。”

她支撑着坐起来,先是坐在水里,然后一点点离开,直到再一次呼吸艰难起来。

姬龄看在眼里,不断确认她与水的接触范围。

“我没有看到你身上有腮。”

“但是显然,你只要接触水,就可以呼吸。”

他摘了马车上打水的铜盆,舀了一瓢水递给她。

“你试着把手放进来,然后离开那里。”

果不其然,只要她的身体有一部分泡在水里,就能够自如呼吸。

应听月很快意识过来不对劲,露出祈求的目光。

“带我走,求求你们。”

苔族对重光夜避讳不及,也是因为几百年前有族人死于此夜,才举家迁徙到这种无人之地,极力规避它的存在。

她现在回去,恐怕会被吊在树上活生生绞死!

元锦迟疑不语,应听月顾不上其他,抱着水道:“我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绝对能帮到你们。”

“他们?”姬龄讶异道:“你能看见什么?”

“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我都能同时看见他们此刻正在做什么,”应听月惶然道:“像是有几百扇窗子,我能透过窗子看见有人在哄孩子,在睡觉,在捕鱼……”

“你们不要丢下我,至少把我带出这个地方,求求你们——”

“我没有拒绝的意思,”元锦终于开口解释:“问题是,我们怎么带?”

“这有什么,”姬龄半开玩笑道:“给她一个泡脚桶,在马车上一路泡过去,有人问就说她在养生。”

佘老太太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半信半疑道:“湿衣服行不行?手里攥个湿帕子?”

应听月快速摇头,面露为难:“我刚才试过了,水太少了,呼吸好困难。”

“至少要一小捧水……”

“含着呢?你含上一大口看看。”老太太说话倒也不避讳:“反正有个瘸子了,再来个含着水的哑巴。”

他们取水来试,果然可行。

“那也不能让人家不说话啊。”

“官兵巡查时含着水,平时把手泡在盆里,就这么定了,快走快走!”

这一幕戏杀青的时候,蒋麓还半开玩笑的给人家递了个泡脚桶,拍完被导演敲了下脑袋。

“女孩子的脚古代怎么能随便露!”

“人家不是少数民族……”

“那也得跟着你们回京城,下次自由发挥的时候想清楚了!”

距离收工时间还早,又趁着天气好,他们索性带着车队去影视城的A景区拍外景。

那边偏角有条随风摇摆的芦苇荡,很适合取景。

也不用设计什么台词,元锦靠着窗看风景,姬龄叼着草叶赶车,不同角度来一条即可。

苏沉在自家基地呆了三个月,都快忘了附近还有个其他剧组混用的地方。

等着架设机位的功夫,他下车眺望风景,看见有游客在冲着这边拍照。

卜导懒得管,也管不着。

这地方就这样。

为了增加开销,影视城每天都开放参观,还接收着旅游团大批游客,剧组想要拉障碍铺铁皮,偶尔得付另外的费用。

实际上,即便是封锁了一块儿,也架不住人家去别的地方登高望远,拿着望远镜再往你这看。

马车驶过落日里的芦苇荡,少年叼着草叶哼起小调,画面浑然天成。

苏沉半趴在窗边,看见人们举着不同的翻盖手机对他拍照。

就好像他们在进行什么舞台剧表演。

他隐约记得,其他剧组的演员经常得在游客的干扰下入戏。

穿着古装说台词的时候,冷不丁看见远处高楼有一群游客像看猴儿般指指点点,有时候闪光灯都不关。

……难怪卜爷爷要自己买整块地儿。

收工之际,隋姐过来递水。

“马上就是元旦了,”她提醒道:“我给梁姐他们订了下周五晚上的飞机,问你有什么要帮忙带上的。”

苏沉脱离社会许久,都忘了节假日的存在,仰着头方便别人卸妆。

“要过新年了?”

“是啊。”隋姐笑道:“你也快过生日了。”

“不过,你爸爸妈妈打算过来陪你过除夕,他们明天过来看一下你,然后回去调班,估计来不及陪你过生日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剧组要赶拍摄进度,所有人都会留在这里过年。

好几百人聚在一起看春晚,一起新年倒计时?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那麓哥呢?”他随口问道:“麓哥的爸爸妈妈过来吗?”

隋姐帮忙擦着他眼尾的妆,温和道:“以后最好不要跟蒋麓问这种问题哦。”

苏沉愣了一下:“他家……离婚了吗。”

“不太清楚,但最好不要问。”

业内八卦无数,一度传过蒋麓是某个知名演员,又或者哪个商界大佬的儿子。

说不清是隐婚还是未婚先孕,但总归是个忌讳。

苏沉一时间并不纠结他家里的事,而是想到那哥哥只能一个人过年。

哪怕舅舅陪在身边,听起来也好孤单。

跨年夜来临之际,剧组办了小聚会,安排大伙儿一起吃饭唱K,打牌玩真心话大冒险。

去的人有很多,还有人组织着一起合影,给彼此写几张新年贺卡作为回忆。

苏沉本来也想过去玩,临时被蒋麓带去了六楼会议厅。

“有个剧本研读会,”蒋麓难得连笔记本都带上了,此刻欲言又止:“但是……”

小孩好奇看他:“你看起来很紧张。”

还没等蒋麓说话,卜老爷子守在门口招招手,爷们两都是同一副表情。

……?

卜爷爷你在紧张什么??

在苏沉认知里,总导演已经是剧组食物链顶端了,连他都心事重重,难不成是出事了。

“是这样,”卜愿重重地搓着手,没有马上给他们开门:“等会进去以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情况不对就撤。”

“我们要进去干什么?”苏沉有种要进火场的奇异预感。

“剧本研读会,”老导演显然刚连着抽了好几根烟,深呼吸时都有烟味儿从鼻孔喷出来:“是加冠礼刺杀的那场戏。”

“拍摄进度太快,时间提前了,等读完剧本确定好细节,再过一周就开始拍。”

苏沉微微睁大眼睛:“所有演员都在里面了?”

“都在。”卜愿自己都不想进去,一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听我的,等会他们哪怕问你,你也别说话,笑一笑糊弄过去,懂吗。”

“好……好的。”

一打开门,左右两排人大概二十来号。

核心演员坐在内环软椅上,边缘配角坐折叠椅。

核心位置空了三个位置,显然是留给他们的。

这一场戏是这部剧的高潮,串起三个势力,夹杂三条明暗线,是极难拍摄的群像刺杀戏。

文党之首八皇子还有个亲弟弟,排位十四,即将年满二十,行公开加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