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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麓被亲妈用力抱完, 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发觉蒋从水表情都像活人了很多。

“昨天晚上,你梁姨跟我都说了, ”蒋从水说心里话时, 语气有种读书人特有的笨拙:“我没有打扰你吧?”

“你难道是特意来陪我的?”

“嗯, ”蒋从水想起什么,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沓卷子:“我还给你带了套《高考经典300卷》。”

蒋麓的笑容陷入凝固。

母子都饥肠辘辘, 简单用饭之后回了房间。

蒋麓也不再多客套,遇到了什么都悉数讲给她听,第一次试探着去依赖母亲。

蒋从水先前得到的消息都是演员相关的事, 听到后面才发现他涉水竟然如此的深。

蒋麓在讲姜玄交给他的这些任务时,有悄悄观察她的表情。

如果是梁谷云,听到这些一定会质疑拒绝, 觉得姜总给他们过度的压力, 会影响他们的成长。

蒋从水听完后没有马上评价,反而是问了蒋麓一个问题。

“这段时间让你觉得最撑不住的,是什么?”

蒋麓想了很久, 像是每一样单独挑出来都够沉重,此刻被她一提点, 又好像轻松很多。

“有一种……世界被打破的感觉。”

蒋从水点点头, 反应平淡。

蒋麓试图cue一下流程:“妈, 你这时候该安慰我一下了。”

“打破是个过程, 习惯就好了。”蒋从水端起保温杯,没什么情绪:“姜玄给你上来搞了这么大的事,将来再有些小风小浪, 你未必会放在心上。”

蒋麓一回味, 觉得是这个道理。

但是——妈妈!!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

没等他半开玩笑的抗议几句, 蒋从水端着枸杞摇晃的保温杯,若有所思。

“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

“那时候我的第一篇SCI,被抢了二作。”

蒋麓很难想象他妈妈这样冷漠的性格会有难过的表情,又问道:“然后呢?”

“打破之后接受现实,以后绕开弯路走。”蒋从水有点无奈:“这事不就和发烧一样,发完烧就好了啊。”

蒋麓开门见到她眼睛红红时还以为亲妈被夺舍了,现在坐在沙发旁边听她说话,果然还是经典配方,什么都没改变。

最初的雀跃有些下落,但他什么都没再说。

“我来之前,听你梁姨说了很多。”

“她虽然一直对我很客气,但我们都知道,她不赞同我这样做母亲的方式。”

蒋从水说这些话时,垂着眼看着大理石桌面的纹路,没有直视蒋麓。

“一直以来,我不敢碰触家庭生活,也不敢参与太多你的人生。”

“做母亲这方面,我很懦弱,真是抱歉。”

蒋麓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不太认识面前的人。

“我很长时间都依赖哥哥照顾我,又任性地拜托他照顾你。”

“现在再肩负责任已经很晚了,但我希望,我能尽可能地为你做一点什么。”

“……这样吗?”蒋麓再开口时,声音都不太自然:“你怎么打算的?”

蒋从水再度拉开背包,拿出被整理清晰的演艺合同、经纪合同、广告合同册。

三本册子加起来有一拳厚,是这六年来蒋麓方保留的合同副本。

“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哪怕你决定现在读书,或者现在去做一个厨子,做任何事。”

“违约金,打官司,这些我都会想办法帮你,你不用怕。”

她说话时,偶尔会露出歉疚的笑容。

“……我不懂电视剧的事情,也听不出来,你到底是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里,还是一时气话?”

蒋麓下意识否认:“我没说过。”

“这样啊。”蒋从水踌躇道:“那我把这些收起来?”

蒋麓突然觉得,他妈妈有时候真的很单纯。

不知道是做学问的人都这样,还是她的性格一直如此。

他翻看着那些自己签过字的合同,有很多页的内容自己都早已忘了。

但至少这些都是与作品有关的痕迹,每一张都被蒋从水保护的很好很好。

“妈妈,”他很少用叠音词称呼她:“谢谢你。”

他从来没有这样感谢过梁姨。

昨天晚上,也许那个电话就是在求救。

“你今天过来……对我很重要。”

好像在看到你的时候,我惶恐不安的心终于能落地了。

对冬姨的复杂情绪,对未知世界的抗拒,好像都在看到妈妈的时候都消融了很多。

蒋从水特别不习惯这种肉麻的交谈,闻声一个劲喝水,没多久水喝完了又起身去倒开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当年恋爱都没谈明白还闹了个孩子出来,现在人快五十了对这些事还是糊涂,心里有些自责。

蒋麓站在厨房的另一边剥橘子,想起什么又道:“你大学那边怎么办?”

“请过年假了。”蒋从水说:“领导似乎特别希望我放假,说半个月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

……那是您平时没少督促老板干活吧!

“我昨晚看了很久你的戏,演得很好。”她看向他,目光温和很多,这一刻气质竟然有些像乔海厦:“以后你去片场忙,我也过去坐一坐,看看你是怎么生活的,可以吗?”

也真是奇怪,母子共处十八年,好像从现在才开始重新认识。

蒋麓别别扭扭地答应了,虽然心里有点臊得慌,又一直很希望她为自己骄傲,在矛盾中点了头。

眼瞧着气氛转变得轻松起来,蒋麓试探着问了个敏感问题。

“那个……呃,乔海厦最近有联系你吗?”

蒋从水没掩饰:“他问我能不能一起约会。”

蒋麓一不留神差点掐爆橘子,讪笑道:“这样啊……我去洗洗手。”

我爸不会真要回来做我爸吧??你们两难道要再联络下感情了??

当某人沉浸在家庭疑似有重组苗头的彷徨时,苏沉也突然见到母亲,开心的变回苏三岁,赖着要吃妈妈煎的糖糍粑。

梁谷云来得突然,虽然苏峻峰有帮忙打包好行李送到机场,但这次没带什么小礼物过来。

好在家里三个老人没事就寄土特产,导致渚迁这边套房的厨房里永远都塞得满满当当。

老人亲手打的糍粑,亲手晾晒的熏鸡腊鸭,还有各类果干冻品都够吃到明年,让小孩每天都可以重温家的味道。

梁谷云再见到儿子也是又摸头又量身高,感叹着这孩子是一天比一天高,又心疼他变得越来越瘦,两腮的婴儿肥已经完全没有了。

妈妈系上围裙煎糍粑的时候,苏沉捧了相册过来,一样一样给她认识。

“这对双胞胎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幸哥和荣哥,这个是林久光,那个是道具师的徒弟兼侄子……”

梁谷云看得津津有味,而且还能记起照片里剧组一圈朋友的名字,擦了擦手道:“我今年想请病假陪你两周,领导那边都说没问题,之后你和麓麓再去拍夜戏的时候,我给你们煮汤圆。”

“对了,平时你去拍戏,我也可以去片场陪你。”

“好啊,”苏沉笑道:“那估计是要全都剧透一遍了。”

正聊着天,手机震动两下,是林久光叫他和蒋麓都下去过台词。

一碟香气四溢的糍粑刚好出锅,撒上红糖粉之后更是色泽漂亮。

苏沉招呼妈妈先去侧卧好好补个觉,端着吃的开心下楼。

三人碰面之后,两人明显都气色大好,林久光吃着糍粑一问,大概听了情况。

“所以……你们妈妈结伴来了,而且都打算陪你们拍戏?”

蒋麓听着还是觉得臊,故作平静地嗯了一声。

苏沉翘着脚坐姿很放松,吃糍粑时差点被烫到。

他哈了口气,转而看向林久光。

“你这个复杂的眼神是想表达什么?”

林久光合上剧本,慢悠悠道:“你们在三天后要演对手戏,对吧?”

苏沉再点头时有点迟疑:“……对?”

“需要我复述一下那场戏的副导演是谁,以及演什么吗。”

蒋麓适时举手:“副导演是我。”

“演的是……蒋麓诈尸?”

林久光循循善诱:“除了诈尸以外呢?”

苏沉举了一半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糟了。

剧组拍戏,不一定是按时间顺序来。

有时候一个场景的戏会集中在一起,譬如元锦越狱又换魂后,终于被多股势力救回京城,冲到姬龄府上见他的这一场,其实是在第六部的最末尾,被提前拉到目前的档期里同步拍完。

以场景为集中点,好处在于场记参与方便,镜头调度简单,不用再额外布置道具场景,但需要演员们多费些功夫,跳跃着入戏。

在剧本的这里,元锦看到姬龄因他而命悬一线时抓着他的手喊他的名字,按原著的描述是‘眼睛血红’,情绪起伏颇大。

他最终选择以命渡命,选择苔族药师的解法,放血制蛊后为姬龄渡去了一半的毒素,将往日的众多恩情都予以报还。

闻姐好像还在这里下了小伏笔,暗示这一次渡命会减寿数十年或者影响元锦的异能,但没有具体解释。

两个人在看剧本的时候都觉得没什么,剧情就是这么安排的,蓝子真当初也确实是下了死手,合情合理。

直到林久光这么一点,两人终于想起来,实际镜头里是苏沉半跪在床边喊重病昏迷的蒋麓醒过来,情到深处还可能眼含泪花之类的。

这种情况下,双方母亲都到场观看现场演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蒋麓想都没想:“我让她回去,这场别来看。”

“你拦得住?”

“而且都答应了,再改口不太好。”苏沉小声道:“要不拿专业素养扛一阵子,演的时候别考虑太多。”

他看着还沉得住气,其实心里有一群鹿在甩开蹄子狂奔。

怎么可能不考虑!!

那位是我前暗恋对象,现在能正常聊聊天都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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