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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恤流程很快走完,见兰絮和江之珩还不走,谢玉君问:“十一和江大人,是还有话说?”

兰絮把开口的机会让给江之珩。

江之珩:“夫人,庆延公主已三岁,到了启蒙的时候,我们举荐夫人,进宫辅佐庆延公主读书学习。”

崇祥帝潜龙时期,身边就只有一个王妃,如今也只有一个皇后,他们感情始终如一,二人相当恩爱。

可惜子嗣不丰,至今也就一儿一女。

朝中不是没有人进谏选秀,广开后宫,但兰絮作为庆湖一派,引经据典,次次怼得那进谏之人脸色灰败。

崇祥帝就差拍手称好。

渐渐的,也就没什么人进谏了。

庆延公主就是前几年皇后生的,从“庆”字,可以知道崇祥帝有多宠她。

谢玉君拒绝:“我许久不碰过四书五经,只怕教不好。”

想也知道,进了邵氏,谢玉君要操持整个家族,哪有空再细读四书五经。

如今想起少年读书的时光,她还有些恍惚。

江之珩也想到一处去了,沉默。

兰絮心想,老江啊老江,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她主动说:“玉姐姐,当初在学馆,你是不输我们的,只是生疏了,又不是不会了,怕什么?”

一声“玉姐姐”,让谢玉君险些落泪。

她用手帕压住眼角,道:“我还要守丧,只怕新丧,进不了宫,还是另请高明吧。”

进宫要以“女官”的名义,为夫守丧又如何为官?

兰絮:“玉姐姐,如今律令已改,妻子为夫君守丧不必一定满二十七个月,只需要以日待月,二十七日便可。”

这是清和公主重回朝堂这两年推动的律令。

可是,律令形同虚设,目前大盛朝没有一个妇女敢这么做,就怕被唾弃万年。

谢玉君目光颤抖,她明白了,或许就需要她来打破这个局势。

她突然记起十年前,她和兰絮交谈过后,把父亲关去祠堂的旧事。

十年前,她都敢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怎么十年过去,她越发谨慎无用?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道:“好。”

那她就做这第一人,哪怕被天下女人、男人戳着脊梁骨。

从邵府出来,江之珩还有点缓不过来,他以为谢玉君不会答应。

兰絮突的笑了:“没什么不行的,在这个时代,有获得权力的机会,为什么不抓好?”

这也是她身为咸鱼,还肯上班的缘故。

江之珩唏嘘:“十一,你竟从未变过。”

二人说着,突然看到不远处,一道宽阔颀长的身影,站在桥头喂鱼。

是傅洵。

及时在宫外,他们还是上前行礼:“尚书大人。”

傅洵不是他们的直系上峰,倒也差不多了,朝中谁人不知傅洵当权?

要说起朝中局势,兰絮、江之珩等为庆湖一派,傅洵则是傅家一派,加上邵家,目前朝中三大派系,相互制衡。

其中,庆湖一派,和傅派关系不是很好,两方会因为一点小事,争执不休。

有人猜这二派水火不容,有人猜当年傅洵在庆湖怀名呆过两年,这只是演戏。

至于真相如何,官场的事,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眼下,傅洵声音沉沉:“问过谢玉君了?”

江之珩:“是,谢夫人答应了。”

傅洵颔首,朝他们挥挥手。

他们低头,越过傅洵身边时,兰絮下桥之前,突的,傅洵往兰絮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剥好的莲子。

兰絮有点想笑。

江之珩还在感慨:“傅探……大人,还是这么威严,十一,我记得他当年对你可狠了,不过也算亲近,现在却连一句都不多说。”

兰絮:“还好吧。”

看她不放在心上,江之珩玩笑道:“对了,傅大人至今未娶,前几年有人传他不举就算了,如今朝中竟有人传他是断袖。”

兰絮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咳。”

她忙分了一半莲子给江之珩:“吃这个。”

江之珩惊讶:“你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零嘴?”

有的吃了,他也没想那么多,聊起莲子的好处,如何养生。

兰絮偷偷回眸,桥上男人,始终站在原地。

……

晚上,床榻间,傅洵格外狠。

兰絮受不住了,小声呜咽:“唔……哪有你这样的人,在朝上那么冷漠,到床上这么热情……”

傅洵捂住她的嘴,指尖探入她口中,揉捏着她的唇舌,带出一道细细的银丝。

他气息沉稳,眼神却极为幽暗。

兰絮似乎琢磨到什么,轻啄他指尖,红着脸,轻声解释:“我、我把莲子,嗯,分给江之珩……”

“是因为他,说你不举,断袖……”

傅洵终于稍稍放过她一点。

他道:“和他无关。”

兰絮:“……”信你个鬼。

不过,毕竟他与她,没有婚姻强绑定,他偶尔的患得患失,兰絮是纵着的。

她说:“他那些话,反正我不爱听。”

到底是不是不举,她心里很有数。

傅洵浅浅亲着她耳垂,气息温和了很多,道:“不用管他。”

兰絮就知道,他可算调理好了。

只是这温柔起来,又是磨人的滋味,直教兰絮好一阵失神。

……

朝中局势,纷纷扰扰。

几年后,兰絮在庆湖治理完了水患,正在收尾,被急召回京。

闻风在路上给她透露,原来朝中邵家一派,一直在调查她的把柄,竟把她那父亲从南国请了回来,如今证实她是女人!

兰絮苦笑了一下,完蛋咯。

可直到对簿朝堂,她才明白,当年傅洵口中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他在她中状元时,就预料到今日,布下了一盘局。

如今的朝中,有谢玉君、谢窈、清和、傅晴雪大小四个女官,不管曾经有没有政见相左,她们都为兰絮站了出来。

庆湖一派,则有江之珩为首,力证兰絮一路走来的艰辛不易。

前面那些,倒没什么,最令邵家一派与朝臣惊掉下巴的,是傅家一派。

以傅洵为首的派系,尤其傅洵与姚章,竟也直接参局,力保兰絮。

在那之前,不少人以为傅洵与庆湖一派是死敌。

兰絮摘下官帽,放在地上。

她匆匆入宫,身上未换的红色官服,上面还有庆湖的泥巴,还有一个小小的手印。

手印是她得知京城急事传召,快马加鞭离开庆湖前,灾民中一个小孩,因为不舍她,用力攥住她的大腿告别时,留下来的。

她朝丹陛之上的崇祥帝,磕头:“臣有罪!犯了大盛律令,请陛下按律处置!”

傅洵闭眼,喉结微微一动,用力掐着掌心,以阻止心痛的蔓延。

饶是他知道,总归有这一日。

却难以接受。

朝上直接吵了起来:

江之珩:“谢兰序也是科举考上来的!她在庆湖治水的功绩,你们又不是看不见!”

邵家人:“女子怎能为官?有违祖训,实在是大逆不道!”

谢玉君:“女子又如何?当年怀名崇学馆,一百学子里就有十个女孩,十个女孩中,又有五人被蔡老点为仅二十一人的甲等,这些各位都可查证。”

“何况,谢十一如今成功治理庆湖水患,安抚百姓,且问你为被水患困顿多年的百姓做了什么?”

江谢二人一言一句,把邵家人堵得沉默。

但有一点,邵家人抓得死死的:“犯了如此欺君之罪,谢十一按律当斩!”

对,欺君。

崇祥帝从开始到现在,脸色就没好过。

突的,他丢下奏折,站起来,指着他们一圈人,震怒:“好,好,好!到朕这儿来演戏了?”

朝中的争执声这才收敛。

崇祥帝心口起伏了一下:“谢兰序!”

兰絮紧张地攥紧袖子:“臣在。”

崇祥帝来回踱步:“欺君之罪你可认?”

兰絮心中猛地下沉:“是。”

傅洵却睁开眼睛,松开掐着的手心。

下一刻,崇祥帝道:“你如此胆大妄为!竟如此欺瞒先帝,这让先帝如何安息!”

兰絮:“……”

众人:“……”

是,她是犯了欺君之罪,可是,所欺之君,是先帝,而非崇祥帝!

这一瞬,别说邵家势力,兰絮自己都懵了。

崇祥帝:“既然你如此不尊先帝,撤去你刑部侍郎的官职,进皇家道观为先帝茹素祈福,若无朕之口谕,不得出道观!”

众人:“???”

什么玩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邵家更想吐血,这分明就是偏袒!

邵家:“陛下,这万万不可!”

崇祥帝:“有何不可?还是你们觉得,朕如此英明神武,竟叫这小儿的小手段欺瞒了?”

众人:“……”

傅洵率先行礼,道:“陛下英明。”

江之珩、谢玉君、清和等也道:“陛下英明!”

兰絮得了便宜,当然见好就收:“谢陛下隆恩!”

至此,女状元、女钦差之故事,传遍大江南北,一时戏台高高搭起,敲锣打鼓地演绎着。

但和兰絮没有关系。

她被“贬”成道姑了,但她早就和清和探讨过道观里的生活,白日看书,晚上睡觉,这下可好,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