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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们心意早已相通。

既说表现,他也不能太过,于是纵然飘飘欲仙,秦放有意收敛情绪,饶是如此,他唇角噙着的笑意,仍能让人觉出他的欢喜。

兰絮被感染到了,竟也觉出几分高兴。

秦放又说:“嫂嫂,我早早叫人去天山庄定了位子,今天可要出去?”

天山庄是吃烤肉的好去处,想到大冷天吃烤肉,兰絮咽咽喉咙,还可以踏雪寻红梅,着实雅兴。

只是天山庄离京城好一段距离,这天看着又阴沉沉的,大抵是要起一场大风雪的……

兰絮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有些折腾,带回来吃不就行了吗?”

秦放早知她懒,全安排好了:“嫂嫂只管坐马车,其余交予我。”

兰絮瞥他一眼,又见他卖乖,心道这“贿赂”是她该得的,就从了秦放的安排。

不多时,他们没带任何丫鬟小厮,秦放亲自驾着车,和兰絮往天山庄去。

该说老天不赏脸,他们走到半道,天上就飘下鹅毛大雪。

这马车大,兰絮正睡得舒坦,听到簌簌声响,推窗一看,漫天的大雪,眨眼间就在地上铺出一片银。

秦放放缓马儿行走。

他道了声天公不作美,又好笑,是否踏过这场大雪,一切都能好起来。

那份和离书,在他怀里,捂得热乎乎的。

见此路况,兰絮也不执着于烤肉了,还好带了点吃的在车上,她叫秦放:“咱们找个地休息一下吧。”

秦放无声叹息,说:“好。”

引马继续朝前,只瞧不远处,山色有无中,有几处黑瓦白墙,到了跟前,于落雪中,能见得上面挂的牌子:观音庙。

却是落败了,门扉破旧,门口没人看守,进得庙中,蛛丝灰尘不少,偶有火堆的痕迹,看来也曾有旅人在此休息过。

观音像斜倒在地上,凝着细细的白霜。

秦放找来一捧稻草,扫掉地上的灰尘,又从马车里拿出被寝等物什,铺在地上,兰絮不和他客气,她直接坐下。

不多时,秦放找到干枯的柴禾,生起火。

看他这么熟练,没少在野外生活。

似乎察觉她审视的目光,秦放虽侧对着她,却背脊挺直,就是有点紧绷了,不够放松。

兰絮毫不客气点破:“现下才知留心形象,早干什么去了?”

秦放:“嫂嫂对我形象,可有不满?”

说句心里话,他这身高,这脸,在兰絮这是没什么可以挑剔,她只是借此说他过去的放纵言论。

于是,兰絮说:“你这性子,可以收敛一点也好。”

秦放:“收敛什么?”

兰絮:“你和女子说话的方式。”得亏她不是纯古代人,换个古代闺秀,听秦放前头说的话,要么气死,要么羞死。

秦放一手抵着下颌,他面庞对着火堆,暖色在他脸上晕开一层温和,他目光朝兰絮这边一移,又看向火堆。

他嘀咕了一句:“一时改不来……不过,若你不喜欢,是可以改的。”

补了一句自证清白:“我从来只与你这样说过话,和别的女人也好,男人也好,都是正正经经的。”

兰絮:“……”

她心里有一点怪异感,还未想清楚,就听暗处突的一声“窸窣”,以为还有别人,她当真吓一大跳。

秦放倒是冷静,从一旁捡起一个石子,手腕一甩,石子如刀刃一般,直戳暗处。

“吱”的一声,一只刚要逃跑的黑色玩意,被石子打得软倒在地。

原来只是老鼠。

兰絮拍拍心口,又看秦放,真心说:“小叔这手功夫,炉火纯青。”

秦放挑起长眉:“嫂嫂一夸,也算值得了。”

兰絮斜觑他,才刚说了要改,这不又是这样,花言巧语的。

秦放也发觉了,便摸摸鼻尖,再看那老鼠的死尸留在这不好看,他拿出一根树枝,用随身的弯刀削尖,再把老鼠串起来,丢到外面去。

秦放做这些时,兰絮闲得无聊,和不远处的观音铜像对上眼。

她走到观音铜像前,伸手,想拂去它身上的冰霜,却听秦放一声:“别碰。”

兰絮回头,他拿来了稻草,跟着蹲身,擦掉了观音面上的霜,才说:“这下可以了。”

兰絮:“这是何意?”

秦放说:“这些铁质制结霜的,你不把霜弄掉,直接碰上去,会粘上你的皮,撕下来时自然疼,甚至流血。”

兰絮噗嗤笑了出来:“我知道,不过这是铜,比铁好一些的。”

秦放跟着笑:“谨慎点好。”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是她的话,就要小心。

兰絮突的问:“你怎么知道寒铁会粘皮?”

秦放想了一会儿,说:“握过那种铁制刀柄,皮粘上去,那时候还不懂,下意识松开手,皮被刀柄撕开了。”

他手上血流如注,和那些飞溅在身上的血一起。

兰絮想象了一下:“嘶,听着很疼。”

秦放:“若得嫂嫂一句……”

兰絮:“咳!”

秦放闭上嘴,但好像没说出想说的,总惦念着,遂而叹气二三次,又偷看她,见她始终不搭话,只好作罢。

兰絮心想,他刚刚应该是想到了不是很好的记忆,因为他心口那一团气运,突的动了一下。

毫无疑问,秦放的过去是艰苦的,他二十二年的的人生,跨度是巨大的。

从小江氏对他,肯定远不如对秦秀才,到十几岁,就去“闯江湖”了,到如今,也算享福。

只是,他不像那种由奢入俭难的人,眼下的荣华富贵,他也没有刻意去维护,有一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侠气。

兰絮是欣赏这一点的。

她抬眼,看向屋外的雪。

方框之外,天地一片雪白,雪片如纸片,屋内柴禾烧出的味道,令人鼻间生暖,虽是破旧了些,却有种与世隔绝的纯净。

这一刻,她倒觉得,和秦放身上的气质不谋而合。

她心念一动,松口:“好吧。”

秦放一怔:“什么?”

兰絮:“我答应你。”答应你,给你做次红娘。

下一瞬,只看秦放目似朗星,他起身,踱了两步,他拿出怀里的和离书,递给兰絮,又去行囊里翻笔。

兰絮困惑又惊奇:“和离书……你怎么让你大哥签的,不对,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官府都盖印了?”

秦放声音含笑:“对,只要你把名字签了,就是和离了。”

程序先后有问题,但好歹是把程序走完了。

兰絮:“哦……”

秦放兀自磨墨,忽的察觉什么,问:“你不想和他和离?”

兰絮回过神:“倒也不是,是有些措手不及。”

她知道锦衣卫搜集信息的能力,但她从没和任何人说过心里的想法,除了系统,系统也不会出卖她。

那秦放还是她肚里的蛔虫么,居然知道她老早就想和离了,如果这是讨好的话,她倒是乐得接受。

于是,在秦放递笔过来时,兰絮认真写上自己名字,又用红印泥,戳上自己的印。

秦放忽的闷闷笑出声。

这一刻,他确定了,早在她成亲时,他就得阻止的,还好,事情终于上了该上的正轨。

兰絮用自己一方素色手帕,擦着手指,她只看秦放看着自己,正疑惑:“又怎么了?”

下一刻,却是一阵失重感,她竟然被秦放一把掐着腰肢抱起,转了两圈!

男人低头,额头几乎快与她相贴,只他眉眼一扬,眼底似东风夜放花千树,灿灿然明灭,道:“这便好了!”

兰絮心内发紧。

她蓦地反应过来,用力拍他肩膀:“你、你放我下来!”

秦放松手,却仍将手虚虚扶在她腰上。

兰絮有些头晕目眩,耳膜鼓动,她听到自己心跳愈发震动、轰鸣,与自己急促的声音:“你在做什么!小娟不可能会喜欢你这么孟浪!”

秦放一愣:“小娟?关小娟何事?”

兰絮:“你不是请我替你挡小娟的说客吗?”

秦放:“我什么时候说过?”

兰絮:“……”

她先捋到线头:“你不是喜欢小娟么,不然收着她的手帕做什么?”

秦放:“那不是你的手帕吗?”

兰絮:“不是我的,是小娟的!”

下一瞬,两人四目相对,须臾,都从双方目中,看到震惊、不可置信杂糅成一处的情绪——

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