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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筵席散, 暮色沉,陆安雁还有点恍惚。

不止因宁姝一举七支箭中靶,还因, 陆安雁客居长安八年, 由孩童到少女, 参宴这么久以来, 第一次有人在互比中,邀她射箭。

虽然那个男子, 比不上尉迟序伟岸,不如陆维俊美, 没南风馆小倌有风情, 甚至,比她还羞赧。

宁姝在她身后一推,她踉跄向前,应邀后, 拿着弓箭的手都在颤抖。

“真的, 我真的应邀了。”陆安雁坐在马车里,整个人还有些懵。

宁姝第五次回她:“是真的,我作证, 紫玉作证。”

紫玉小声说:“那我提醒一下,郡主应邀后, 脱靶了。”

是了,陆安雁水平没比原主好多少, 脱靶正常。

陆安雁缓过神,咿呀叫着要去打紫玉, 紫玉捂嘴, 笑嘻嘻:“哎呀难道这是不能说的吗?谁让郡主太可爱, 叫人想说上一句,瞅瞅郡主烟视媚行,结果郡主还是这般可爱,怎么没有点少女情怀啊。”

陆安雁:“你你你,陆宁姝,你管管你家的人!”

她羞狠了,直接叫宁姝大名,从来都是她调戏男人,人生头一遭被男人邀约,最忌被人说。

紫玉这张嘴甜起来时,也就没宁姝什么事,她看着两人在她面前争来吵去,道:“这蹄子我管不了,不然你带回家管,管好了给我送回来。”

紫玉:“殿下!”

外头有人扣窗,车内欢笑声暂歇,紫玉掀帘,原是陆维。

陆维身后还有一群他的狐朋狗友叫他,他回头喊了声等一下,才压低声音对宁姝说:“小妹,别忘了南风馆存的那几个雏儿啊。”

宁姝:“……下回不用了。”

紫玉看了眼宁姝。

陆维:“为什么?”

宁姝扶扶鬓角:“手上这个还没玩腻,存多了不新鲜。”

新鲜?是不是年纪存老了?陆维半知不解:“有道理哦。”

回公主府前,宁姝先去南风馆,人都放那了,总该看看,陆安雁嘴上说想要挑,结果看那几个小倌,这不合适,那不喜欢,还有个小倌鼻子有点高,就被陆安雁嫌弃了。

宁姝和紫玉对个眼神。

这是思春了。

最后,陆安雁没选,这几个人,宁姝交还南风馆,再把陆安雁送回庆王府,折返公主府,早就过饭点。

彩鸢端上一盏冰镇的香茶,宁姝用过后,紫玉接过小婢折来的鲜花,换到细口颈瓶中,拨弄两下,花苞舒展,与屋内的檀香混合到一处去,令人昏昏欲睡。

天色已晚,宁姝卸一身疲累,独自在屋内,鹰戈还没回来。

今早他出门,用公主府侍卫为掩饰,实际则去打探一个东西,听雪阁。

“师父告知我,听雪阁是近五年兴起的情报机构,没有它不知道的消息,也没有它打探不到的消息。”

提起听雪阁,鹰戈目光沉沉。

如果有这种专做情报的机构,尤家的冤情,岂不是能有眉目?宁姝刚想问,鹰戈知晓她的想法,摇头:“不行,据说它受朝廷高官荫庇,极为神秘,什么消息都可以放出来,唯不可透朝廷的底。”

但不透底,不代表听雪阁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它为朝廷高官做事,应有很多辛秘的档案。

“我想去听雪阁看看,这两年它多活动在长安,总部应在长安,师父给我指了路。”

宁姝并不意外,鹰戈武功可不低,她点头,说:“去吧,注意安全。”

至于为何她这么快就答应,不再求证,也是在鹰戈提到“听雪阁”的时候,系统给个提示:“叮,重要机构【听雪阁】解锁,请玩家再接再厉!”

不出意外,听雪阁有点东西。

是时候放鹰戈出去历险了。

她与鹰戈打好商量,她出去时带上鹰戈,一共八个侍卫,回来时,依然带着八个侍卫,不过有人顶替鹰戈,外人看来,就是鹰戈出去一趟回来,而实际上,鹰戈还没回来,假使出事,听雪阁追查,这是不在场证明。

这件事,宁姝甚至没有告诉紫玉和彩鸢,只有晨间出门,被意外瞥见鹰戈的陆安雁知道。

而陆安雁性子活泼天真,不会作揣测。

姑且算是,万无一失吧。

只是,直到亥时末,也没见鹰戈回来,宁姝皱了皱眉。

她不知道听雪阁具体方位,想用【小视野】也没法。

拿起剪刀,宁姝剪蜡烛芯,光影晃动,坐在桌前,她翻过一页手上《凉州地理志》,此书编纂者正是先皇后,言语幽默,倒是有趣。

不一会儿,紫玉披衣提灯入屋,她劝到:“殿下,夜深看书伤眼,明日再看吧?”

宁姝没有抬头:“这点看完就睡,你先下去。”

紫玉身形动了动,道:“殿下……是和莺歌公子吵架了么?”

宁姝指尖顿住,问:“怎么了?”

紫玉说:“平日这时,我去院外给巡夜、守夜的姐妹送艾草驱蚊,经过菡萏院时,都能听到隐约琵琶声,一次没断过,今日却没有听到,所以猜测,莺歌公子是不是心情不好。”

倒不知还有这层,宁姝摸摸下唇,她终于是抬头,看紫玉:“但是,从我晨间出门到最后,好像,没时间和他起争执。”

是她疏忽,显得鹰戈的举动缺失逻辑。

只看紫玉笑了下,忽地说:“所以,我有点奇怪,现在菡萏院里的人,是不是公子。”

宁姝浅怔,她合上书,双眸沉沉,静默地看着紫玉。

紫玉摆摆双手,立刻改口:“当然,我没有进去看,公子是殿下的人,我总不能做夜闯菡萏院的事吧?”

宁姝抿嘴,笑了起来。

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精明的点。

她直截了当,回紫玉:“没错,菡萏院里不是鹰戈,是我命张全顶替他,做出的假象,鹰戈不在公主府。”

张全就是宁姝通过蹴鞠赛,提拔的小厮。

如往常,紫玉点点头,没有深问。

忽而远空一阵沉沉雷鸣,凉如水的夜风涌入屋内,吹散夏日的烦闷,屋内光影幢幢,紫玉侧身,拿起剪刀,想剪烛,却发现,烛火早已足够明亮,满室煌煌。

宁姝又翻开地理志。

她们之间看似寻常,却隐有暗流,较量不知从何起,终于紫玉的出声。

她没沉住气,突然转过身,提起裙摆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地板上的声音不大,听得宁姝一阵牙酸。

宁姝飞快地站起来,紫玉的话,随即而来:“属下斗胆僭越一问,殿下如今神智,是否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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