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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臧垂了垂眼睫, 他不言不语,起手斟茶,琥珀色的茶水注入土陶釉的茶杯, 把天上半月留在杯中, 明晃晃, 亮堂堂的。

今日月色其实很好。

千凝发现,月光洒在天臧半张脸上,二三流萤, 斑驳闪烁,围绕在他身边,亲近地抚蹭他的肩膀。

她啜了一口酒,道:“说话算话?”

天臧道:“是。”

千凝不理解, 又问:“为什么呢?”

天臧手腕悬空,茶壶还被提在他手中,最后一滴茶水挂在壶口, 不堪其重,终是坠入杯中,发出沉闷的“咚”声,生出伏波一片, 扰乱杯中月的清静。

天臧放下茶壶, 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缓声道:“既你前世是昊海,已付出全部,断没有今生依然的道理。”

千凝懵了一下。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佛修说到底, 还是讲究因果轮回的,她前世那般的功德,今生理应得到好报,天臧应当是这个意思。

千凝一手托着下颌,往天臧跟前凑了凑:“那之前咱们约定的,给你一颗玄天珠的事?”

天臧回:“不作数。”

千凝手指点点面颊,思考着:“昊海结界怎么办?”

这些问题,天臧早就有了答案,也早就料到千凝会问,按部就班地回:“贫僧已有办法,一样能解决。”

千凝呆呆地看着天臧。

不知道为什么,头一次有人直白地不图玄天珠,什么都不图,她还真的,有那么点不习惯,总觉得是假的。

天臧察觉到她的茶水凉了,给她换一杯后,又说:“你灵魂已经养好,如今再走,贫僧不会阻挠。”

他宣告,她自由了。

千凝长长地“哦”了声,突的莫名问了句:“你这张脸是永久款式吗?”

她问得可直白,两眼还亮晶晶的,一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天臧:“……”

他牵了牵唇角,浅笑:“是,若非其余情况,大抵如此。”

说话间,他心念一转,如果千凝问他为何要恢复本来的容貌,便回,为防止出现法术失效的情况,然这虽是一种考虑,却不是全部缘故。

他了解她,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未尝不是因为一些心思。

于是千凝果断拍板:“那我还想跟着你,可以吧?”

天臧的身边,就是,她穿越以来,最理想的归宿啊!

第一天臧不图她的玄天珠,以他脾性,也做不出赶她走的事;

第二他修为极高,千凝明白,祭台是上古所遗,换做别的修士,被祭台困住,应该是破坏祭台,而他光是诵经,不费一丝灵力,也能摆脱祭台的幻境,更为重要的是,不破坏祭台,才能让这一段往事浮现,反而让千凝得偿所愿。

他有这修为,又不逞强好斗,妥妥的让人能放心;

第三嘛,他长得超级养眼!

千凝从不否认自己是外貌协会的,这张脸给她评级能拿三个S,所以,在有自保能力之前,天臧身边绝对没有问题。

她怎么突然觉得,这些条件和她心目中的要求,这么吻合啊。

真的好巧哦。

她眨巴着眼睛看天臧,而天臧也根本没有犹豫,只是点头:“可以,这也是贫僧的想法。”

“万衍尚未被重新封印,施主万事须得小心。”

千凝感激地双手拍在一起:“多谢大师……天臧了!”

天臧回:“阿弥陀佛。”

千凝拿起酒杯,朝天臧一敬:“干了!”

千凝一连喝了三杯,话也多起来:“不知道你要用什么办法,去修补昊海结界,如果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吧。”

“当然,是能留我一命的那种帮忙。”

天臧“嗯”了声。

千凝又说:“我还没活够呢。”

天臧禁不住笑了声:“好。”

千凝还有很多想法,说到:“还有一件事,我想通知那三个人,我现在很安全,让他们别……牵挂。”

牵挂么……想不到,她也有人牵挂。

菜菜:“哟,良心发现呐?”

天臧应:“可以,贫僧去信梵音宗,由宗内修士通知。”

这般,千凝不会被发现位置。

千凝想了想,也好。

她直接对着拿起酒壶,对着酒壶喝,半眯眼睛:“我发现这个世界,虽然有些操蛋的地方,但也有不少,值得留念的。”

“比如千玖,秦九歌之类的,还有你,都很好。”

“不像我,我以前就是个孤儿,现在……”

她咬了咬牙尖,收住话头:“我有点糊涂了,别介意。”

天臧没有阻止她,只是又给她换杯茶,千凝瞧他斟茶时动作流露出来的优雅,不由“嘿”了声:“烈酒佐茶,还有美人相伴,值得了。”

听到“美人”二字,天臧扬了扬眉头。

没一会儿,千凝不小心就喝多了。

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几步走到天臧那边,手勾搭着他的肩膀,拍了拍:“你人真的很不错。”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不重,却好似能酝酿出醉人的滋味,那总是清澈的双眼,如今覆上一层薄雾,双颊酡红,花瓣般的唇嫣红,像盛放的海棠,透出一股媚色。

非礼莫视,天臧垂下眼睛。

千凝不依,她一手勾起天臧的下颌,惊觉天臧的皮肤很柔滑,她非常冒犯地,用手指摩挲他脸部的线条。

天臧微阖起眼眸。

此时,千凝站着,比天臧高出一点,他便是抬着头,任由千凝调戏般抚摸他的脸颊,他长睫覆在下眼睑,睫羽若蝴蝶振翅轻动。

菜菜无眼看,这一幕,怎么那么像恶霸在调戏良家妇女。

恶霸是千凝,至于“良家妇女”,他却是没有恼意。

千凝醉懵懵地看着天臧,咕哝一句:“……真好看。”

天臧轻笑了声,回:“施主也好看。”

出乎意料,千凝怔了怔。

她收回手,咳了两声:“嗯,那是,我当然也好看……不喝了,我睡觉去。”

她脚步趔趄,朝房里走去。

天臧远远看着她进房间,才提着茶具,转身离开,月色下,他耳垂侵染的薄红,十分不明显,像一块小阴影而已,隐匿其中。

屋内,千凝把门闩上,往床上一躺,双手放在脑后,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

千凝:“嘁,装醉被发现了。”

菜菜在状况外:“啊?你装醉的?啊?被发现了?嗯?”

千凝慢慢解释,说:“我就是好奇,他到底为何愿意放我一马,所以我怀疑那天祭台的幻象,对他影响很大,所以也合理怀里,昊海和他有过一些勾当,只是他不说。”

菜菜愿闻其详:“然后呢?”

千凝:“我装醉刺探啊,没想到被他看穿了,夸他好看,本来想看他难以自持的模样,结果,他反而夸我好看,潜意思就是告诉我,‘施主,你的伎俩我看透了’,啧,你说得对,别人是鉴绿茶专家,他是核能扫射鉴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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