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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香出的问题并不大,寻常寺庙,不需要兰以云去解决,但毕竟是皇寺,背靠天家,只出了这么点小问题,也够千香阁喝一壶的,所以,兰以云得亲自过来。

检查完,周慧和僧人谈话,她独自一人沿着湖堤走。

天气有点冷,她揣着手盯着湖面,突然,脑海里问系统:“时戟是不是也在。”

系统:“你怎么知道的!”

以云动作幅度不大,侧脸朝湖心亭偏了偏,蹭着领口柔软的绒毛,嘿嘿两声:“女人的第六感。”

系统:“……”到底谁是系统,谁能全方位了解剧情,它表示存疑。

以云笼笼袖子,说:“趁他没注意到我,溜了溜了。”

系统“呔”了声:“不对劲啊,你咋不凑上去呢?”

以云十分随意:“因为我不想努力呀。”

说起来,以云不想努力,事实上,她没糊弄系统,在这个世界还真没干什么,老老实实苟着,没想到是男主心术不正,老惦记着她,真不能怪她。

下一刻系统被自己吓到,搞什么鬼,它居然会为这新员工找借口,不对劲不对劲。

系统选择闭麦。

然而以云刚转身,忽然,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拦住她。

兰以云:“……”

直到被领到湖心亭,她心里跳得极快,略一抬头,果然,景王爷正端坐亭中,他一身玄色衣裳,只有领口露出白色的衣襟,刚好卡在喉结下。

此刻,他倾身,一手撑着颊边,纹风不动地看着她。

怕他突然发难,兰以云根本不敢走近,站得远远的,低头行礼:“民女参见王爷。”

过了会儿,只听一道沉沉的男声:“坐。”

兰以云托出编好的借口:“王爷,民女在寺中还有事,要去试香……”

时戟只说:“需要本王去请你过来坐吗?”

兰以云一噎,挪动小步,走到离他最远的椅子,抓着袖摆坐下。

她好像听到时戟冷笑一声。

但她不敢确定,也没必要确定。

时戟抬抬手,一直伺候着的小厮去找僧人添一副茶具,还有一叠糕点,放在兰以云左侧的桌子上。

时戟身旁也放了一叠糕点,他对兰以云说:“吃吧。”

兰以云有点搞不懂了,景王爷又想做什么?

两人每次见面,都是拉扯不清,动辄压着她亲,以至于她以为这次也一样,不过,她转念一想,到底是佛家之地,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时戟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她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眼看着时戟吃了一块糕点,他的心思似乎不在她身上,除了最开始盯着她看,现在,他偏过头眺望湖面。

这种感觉其实有点奇怪,本来两人每次见面都让她心惊胆战,担心他一口吃了自己,可原来,他们也能这样安静坐着。

兰以云慢慢放松紧绷的肩膀。

干坐着实在无聊,而且一旦不担心时戟会欺近,她就不再自寻烦恼,庸人自扰,她向来想得开,或者说,她真正在乎的,不是这些。

于是,兰以云素手拿起糕点。

时戟虽没动,只眼珠子一转,看兰以云小小咬着杏花糕,在嘴里慢慢咀嚼,她吃得很仔细,小白兔似的,没掉下半点碎屑,斯文又温柔。

磨了磨牙,时戟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不过是个眉目清秀,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他心中如斯想。

可过了会儿,深棕的眼珠子又不自觉地向那边瞥,这回,兰以云正好喝茶,别看她好似极怕他,却能悠哉悠哉,又是吃糕点,又是喝茶。

就是不和他搭话。

茶水濡湿她的薄唇,晶晶亮亮的,好像樱桃上镀了一层蜜糖。

很甜的模样。

时戟想起那种滋味,妃色嘴唇鲜艳欲滴,饱满又柔软,细细噙在嘴里,方能追逐那躲闪的丁香舌,辗转含弄……

他忽的换了个动作,一动,就把小白兔吓了一跳,她忙放下茶水,正襟危坐。

时戟忍住烦躁,他放下手,又看向湖面。

于两人来说,皆是煎熬,只是不同种的煎熬而已。

忽的,从不远处楼阁处,一群大鹅摇摇摆摆游过来,寺庙里出现鹅,是因前阵子京中贵妇放生积德,嫌乌龟、金鱼不够娇憨,就放生小鹅。

小鹅是可爱,长大后就很难管理,宰了吧,不可杀生,不宰吧,放着到处跑,有失皇寺体面。为此,皇寺专门请了老汉管鹅。

此时,老汉拿着竹蒿赶鹅,然而鹅这种禽,脑子总是不清楚的,转过头就去追逐老汉。

老汉跑,那群鹅一直追,忽然,老汉往湖心亭跑,僧人大喊:“张师傅,不要过去!”

老汉哪管那么多,两腿抡得飞快,跑到亭子附近,噗通一声跳入水中,轻易脱离那群鹅,毫发无损。

而大鹅立即转移攻击目标。

顿时,时戟身边的侍卫都亮出白刃,僧人叫:“王爷,不可在皇寺杀生啊!”

时戟是狂悖之徒,丝毫不在乎佛门杀生,正要下令让侍卫杀了,然他错眼一看,兰以云小脸蓦地煞白,她撇过头,目露不忍。

兰以云应是从没见过血液四溅的场面。

时戟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收刀。”他沉声说。

侍卫们只好赶紧收回锋利的刀刃,拉着手把它们拦在亭外,鹅扑棱地跑到侍卫身边,啄得他们束手无策,场面十分混乱。

时戟皱起眉头。

大肉鹅上蹿下跳,叫声聒噪,漫天飞舞白毛,吵得他头疼,他手指在桌面点了几下,烦躁之余,却见兰以云两眼一弯。

她专心看着面前的闹剧,眉头舒展,终是忍不住,抿着嘴偷偷笑起来,两侧嘴角畔,各有一块凹陷。

就像甜酒那样,叫人愈喝愈停不下来,醉不能已。

时戟偏过头,手指拉了拉卡在喉结的衣襟,长出一口浊气。

罢了。

他靠在椅子上,鹅在嘎嘎叫、翅膀一直扑棱、侍卫的呼和、僧人拿着竹蒿赶鹅……一切滑稽之象都远去。

慢慢的,他眼里只看到兰以云。

看她含笑,看她眉目间露出妩媚,看她唇角酒窝浅浅,看她因察觉到他的目光,猛地收敛起一切情绪。

她的轻松自在全没了,两手放在身前,警惕地端坐着,束手束脚,不敢再看那些鹅。

时戟心里又猛地一沉。

就亲几口怎么了,至于怕他怕成这样?那他不如多亲几口。

可一想到她的抗拒,时戟闭眼,两指捏捏眉间。

好不容易控制住大鹅,僧人匆匆忙忙上来赔罪,便看景王爷黑着脸。

僧人说:“王爷,那张师傅已被控制住,不知王爷想怎么处理?”

时戟不想理,随手摆摆,那僧人意会,正要退下,忽听一个轻柔的声音:“……他也只是着急,并非有意。”

时戟直勾勾地看着兰以云,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开口。

她面上冷静,但放在身前交叠在下的手,好几次攥成拳头。

兰以云后悔了,因为时戟的目光如有实质。

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忍不住开口,为张老汉说句公道话,只因她知道,得罪景王爷的可怕之处。

权贵一句话,轻易让她们毫无办法。

她又一次紧紧攥着手,坚定地看着时戟。

那僧人也看着时戟,不知如何定夺,时戟忽的轻飘飘地说:“警示一下,其他的就算了。”

见他不为难人,兰以云缓缓松手。

僧人应是,低头离去。

时戟突然站起来,兰以云悚然一惊,男人在这方亭子里实在不容忽视,只是,他站在原地,对她说:“本王走了,你可以再坐会儿。”

说完,他背着手,在侍卫的簇拥下,阔步离去。

兰以云不知道的是,时戟一边走一边深吸。

他转着手上扳指,压下意动,确实,他大可以逼着她,满足自己欲求,可是下次再见面,她是不是不可能他面前露出笑意?

一想到这种可能,时戟一颗心就像被人捏住,紧压感叫他额头突突直跳。

所以,难得见她的笑意,时戟只能匆匆离去,以防压不住心里的猛兽。

而直到过了会儿,兰以云才反应过来,景王爷真的只是叫她来喝喝茶,吃吃东西,没有她想象中的坏事。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过两日,千香阁收到一封请柬,江北候府小宴的请柬,上面写的不是兰香,而是大名:兰以云。

兰以云用发梢想想也知道是谁的主意,周慧点明利害:“你还是得去,上回千香阁已经担了压力,伤及不少,王府再施压千香阁,咱离开京城的时间会继续后推。”

兰以云“嗯”了声:“我知道的,慧姨。”

她对周慧说:“慧姨对我的好,我日后定会好好报答。”

这话听得周慧脸皮有点热,她这么做,也有私心,兰以云这手调香技艺,她不忍看它凋败。

周春桃不适宜地插入一句:“我看啊,我娘就是利用你,毕竟咱阁里只有你调香最厉害了,你就是摇钱树。”

周慧掐着周春桃脸颊:“你这怎么越活越憨啊!”

兰以云笑着,手指按在请帖上,减轻了烦忧。

然而直到江北侯府,她才知道,所谓“小宴”,确实够小,那方宴席上,只有她和时戟之间两个人!

幼稚。

她心里嘀咕声,面上还是稳稳妥妥。

暖阁里,两人相对而坐,无言,一人喝酒,一人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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