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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洲玉说:“当然,全天下只此一张。”

他的手绕过她的手腕,将那红线缠绕好,熟练地打下两个死结,笑了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以云睫轻微一颤。

这一瞬,她甚至以为他知道些什么。

可是他的神情,却很寻常,就像在说今晚会下雪。

以云放下符咒,挂在红绳上的符咒,在她手边晃荡两圈,然后停下来,她尾指勾住三角形的符咒,淡淡“嗯”了声。

可是他知道吗,她不会让他再陷入无望的彷徨中。

她下定决心,知道她该怎么做。

她该更早一点,做出选择。

夜里,外头突然起风,声声呼号,把窗户吹开,“砰”的一声,以云睁开眼睛。

今夜无云,月色很好,从窗外洒在地板上,细小的雪尘在月下轻轻跳动,以云摸摸身侧,云洲玉不在。

他的轮椅也不在。

她蓦地回过神,爬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露台回廊上,云洲玉自己一个人坐着。

这样冷的天,他只着中衣,面色被冻得僵硬,眼睫都结了一点点冰粒,将那张俊美的脸,镀上一层冷霜。

他一动不动,好像对身体的冷,毫无知觉。

以云抱着一件外衣,走到外头,披在他身上,难得一次责备他:“怎么一个人出来坐,不冷?”

云洲玉摇摇头。

以云握住他的手,被冰得一颤,他反抓住她的手,另一手指着月亮,呵了一口雾气:“我起来看看月,你就着急,这么粘人。”

顺着他的手指,以云看到空中那轮月,缺了一角小小的弧度,望月不圆。

以云“嗯”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很酸涩,她算是确定,云洲玉肯定知道什么。

是她自作聪明了,以为能瞒得住。

这具身体上有云洲玉下的术,如果即将发生意外,他怎么会不清楚呢?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总之,不光她一直在忍耐,云洲玉也是,可是她一点没看出他的破绽。

亦或者说,他已经习惯忍耐,面容向来如月色,清清冷冷。

她压低声音:“你为什么不问我?”

云洲玉抓紧衣领,他瞥过来,整个人像从冰天雪地里挖出来,总是耀眼如日的赤金瞳孔,也暗淡下去。

许久,他哂笑,说:“我知道,一直我说反了,不是你粘我,是我想跟着你。”

“不管你即将去哪里,我想跟着你。”

他咬着牙,似乎想用笑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僵硬,然而动了动嘴角,终究笑不出来,问:“你要去哪里,带上我,不行吗?”

以云垂着眼睛,轻轻摇头。

见以云的反应,云洲玉的目光更凉。

“我就这么不值得吗?”他惨淡一笑,微微合上眼,呢喃道,“不值得你为了我,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

以云喉咙特别堵,用力咽咽喉咙,把那种酸涩感压下去。

云洲玉主动推开她,将轮椅往后移,凝视着她:“也罢,三天够了,就当我做了一个三天的梦。”

这个梦,对他不薄,真实得能够亲昵地和她相拥,原来还是梦醒更残酷。

他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乖乖的,任她选择一条最正确的路,任她走上去。

这回,他不会哭也不会闹。他已经长大了,就算被抛弃,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

他静静看着以云。

以云往前小小走出一步,她嘴唇颤抖着,有什么在心中翻搅破碎,难以忍受,她小声说:“对不住,我一直瞒着你。”

云洲玉冷笑一声。

他拳头鼓起,指节泛红。

以云又走近一步,手腕动作间,露出那枚符咒,符咒在两人眼底晃着。

靠在云洲玉身边,她小声说:“你应该也知道,我迟早有一日会走,但是,我不可能回去时带着你。”

云洲玉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面色淡然,眼角却倏地红起来,强迫自己看向别的地方,拳头捏得轻颤,极力忍耐。

以云又说:“我是系统,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系统,什么叫程序,换言之,我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云洲玉垂着眼睛:“过客,所以你要走。”

他一颗心,几乎凉透。

“但是,我也是人,”以云蹲下身,将手覆在他的拳头,拢住,说,“所以,我也有私心,我愿将所有私心都留给你。”

云洲玉从情绪中抽出心绪,大脑活泛了一下。

私心?他想,她会留给自己什么,该不会是一个吻吧?

对啊,临别的一个吻,或许也不错。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苦呢?

他不甘心,他紧紧盯着以云,便见她深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但我能陪你四十八年。”

云洲玉愣住。

什么意思,四十八年?

不是天,是年?

琢磨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眼珠子几乎被冰僵,迟钝地转着眼珠,刚刚极度隐藏的愤怒、不解、不舍、悲伤,猛地被荡开,眼中都是惊讶之意:“你不是今晚就走?”

以云反问:“你希望我今晚走?”

云洲玉懵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寒冷的血液一点点奔腾起来,耳膜正一阵一阵地跳动着,身体知觉猛然回归,一阵阵冷气,与他身体的血气相互冲撞。

他用力抓着她的手,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没骗人?”

以云抿着嘴唇,目中透出轻松的笑意:“我骗过你么。”

云洲玉怀疑自己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到,一阵晕眩。

确实,他能感知有一种力量,在操纵以云,他不是没想过办法,但是办法到底是在以云身上,去与留,都是她能决定的。

他冥冥中感到,时间一点点消磨,直到要殆尽,怎么可能不伤心,怎么可能不愤怒?

可是,确实如以云所说,那种力量虽然还在,但是,时限被延长了。

这就是她的私心,她想留在他身边。

不是他一个人无望的期待,她回应了。

光是这个认知,足够云洲玉呼吸急促起来,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就怕放手,她会离开。

以云问:“这样,你还会怪我吗?”

云洲玉似是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双手按在眉间,好一会儿才稳定情绪,又问了一次:“四十八年,是真的吗?”

以云还半蹲在他身旁,她点点头,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倒计时还剩下六个时辰时,她终于还是出手了。

她用一个折中的办法,没有完全背离穿越局,但作为母系统,她擅自动用权力,改变人躯时间参数,让倒计时变成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按照穿越局那边,小世界里,一年等于一刻的更改,她一共还能再待四十八年。

而在穿越局那边,十二小时后,穿越局会回收人躯程序,之后一定会进行各项检查活动,还有监测人躯的录像,她存在意识的事,被曝光,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切掩饰不住,她会自首。

后果她不必多想,只要此刻,能陪他多一点时间。

她想,她一定也染上了云洲玉的疯劲。

云洲玉低头看她,问:“那我要一辈子呢?”

以云轻叹:“你会怪我。”

云洲玉不给她犹豫的时间,往椅背靠,神色是冷淡倨傲的,勉勉强强说:“那我再活四十八年。”

“你记住,”云洲玉手指轻戳她额头,微微眯着眼睛,试图掩饰自己目中闪烁,重拾自己的威风,嘴中恨恨强调:“是我陪你再过四十八年,不是你陪我。”

所以,谈不上怪不怪她。

他怎么舍得怪她。

偷得这四十八年,是他的荣幸。

以云推着云洲玉到房中,房中温暖流经四肢,两人皆是一颤,云洲玉抓着以云的手,以云顺从地坐在扶手上。

他闭上眼睛,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心中涌着温柔的波涛,在这氛围极好的时候,轻声而又郑重地说:“还有个事,我想问你很久。”

严肃口吻,让以云不由又提起心来,刚刚那番坦白,也耗费她不少心力,怕云洲玉还不高兴,忙问:“什么事?”

云洲玉赤金色眼瞳眸光流转,他挠了挠脸颊,倏然想到什么,目光笃定:“我们来生孩子吧。”

以云:“?”

云洲玉:“我想好了,有十二层楼,这么大的空间,至少要十个。”

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