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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白茫茫的地方,难得有片刻安静。

虞棠端正坐着,目光一会儿落在陆枭身上,一会儿又落在玉佩上。

她需要确认的是,他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陆枭。

毕竟这个人长着和陆枭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满脸厌世。

眉梢微挑,眼睛低垂,眼神虽然聚焦在她脸色,但没有实质,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

就差写满“去死吧”。

虞棠僵硬地扯扯嘴角,小声问:“你还记得,我叫唐鱼吗?”

陆枭眯起眼睛,笑了:“不记得。”

他这笑的,恍若冰川化泉,眉眼之间都是温柔。

所以才把虞棠吓成一条陈年咸鱼,一动不敢动,仙男陆枭绝不是这种性格,这个人,果然是已经黑化的陆枭!

咸鱼快不能呼吸,就算放回水里也救不活了!

她蓦地想起陆枭对她的坦白——

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修为高强的存在,有时候能跟他借力量。

但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还能互换,咋地,跟一个人谈恋爱等于和两个谈恋爱,她怎么不去做灰指甲文案,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俩?

虞棠内心闭麦,她闭上眼睛,小声说:“是这样的,大佬,你看我们现在在天劫里,等这劫难过了,我们再好好谈一下?”

确实,自从陆枭出现,带着虞棠躲过第九道雷劫后,天公好像消停,一直没有再出现雷劫。

但这四周茫茫虚空没有退散,说明事还没完。

第九道雷劫定然还在某处伺机而动。

听她这么说,他却轻笑一声,说:“你说得对。”

虞棠松了口气。

陆枭却又说:“不过我不认同。”

虞棠:“……”

她缓缓低头,摆出一副认命的模样。

面对这样满脸杀气,且变得敏感易怒的陆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认怂就是应该的。

陆枭手上把玩着玉佩,饶有意思般,眯眼笑:“拿了我的玉佩不还?”这后面微微扬上去,让虞棠满身汗水。

“你可知道,这是我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信物,碰过它的人,我就剁了他们的手。”

虞棠吓得一抖。

她咬着嘴唇,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情,缓缓伸平双手,搁在他面前。

陆枭看她:“干什么?还想把玉佩要回去么?”

虞棠惶恐说:“给您剁手。”

陆枭一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起来时,两眼都弯成月牙,眼下现卧蚕,一派意气风发,十分快活的狂妄。

虞棠伸回手:“不剁啦?”

陆枭收起玉佩,挑高眉头,伸手虚晃一点,葱白的指尖在这白茫茫中聚出点魔气,道:“暂且留你狗手。”

行,她是狗。

虞棠先记下来。

她壮壮胆子,忍不住问:“那什么,尊、尊主?”

陆枭对这个称呼还算满意,看了她一眼,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意思。

虞棠小心问:“本来这身体的主人呢?”

陆枭朝她走来,双眼都是寒霜,说的话也不好听:“身体主人本就是我,你想在找谁?”

虞棠说:“没有。”

该是外面的人没拦住陆枭,让他冲进来,而他又想要借用“另一个自己”的力量,反而丢了身体的使用权。

换言之,他能回来的。

这样安慰自己,虞棠眼看着陆枭在这个空间漫无目的地走,也站起来。

陆枭祭出琉檀,接触到至纯剑气,嫌弃地丢在地上,却问虞棠:“祭邪在你那?”

虞棠立刻把祭邪送出去。

原来陆枭的琉檀变成邪剑,但现在的琉檀不是,他现在是魔修,也用不得。

因此,虞棠非常快活把祭邪给出去。

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祭邪一到陆枭手上,反手就吸他的魔气。

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邪剑,好似有意识。

陆枭立即与那剑斗几招,招数太快,以至于虞棠什么都没看清,在陆枭眼风扫过来时,只能举起双手表示无辜:“不是我干的。”

“呵。”陆枭冷笑一声,“晾你这么弱,也没这个能耐。”

虞棠:“……”

老天啊,这嘴恰毒了吗?

快把她家仙男暖男还回来好吗,求求了!

在她内心咆哮时,陆枭与祭邪居然真的打起来,祭邪上的邪气流转着,忽然慢慢显示成一个人形。

身影高大,眉眼深邃,穿着一身黑袍,因为是魔气剑气化出的灵体,稍微有点透明。

如果虞棠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确实是——唐毓!

她说呢唐毓躲躲藏藏为什么不出现,也没见他指挥过战局,原来居然把自己炼化成剑灵。

这种变态招数很强啊,虞棠总有一天会修为精进,他躲在她本命法器里,能轻松以魔气影响她,真正将她彻底变成魔修,或者躲在暗处,趁其不备,也能对许多修士下手。

虽然成为灵体,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难怪之前祭邪会问那些话。

还好她虞棠就从没信过命,甚少自我怀疑。

娘啊,这还是她本命法器。

虞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几回,狠狠搓了搓。

唐毓朝她这边看一眼,冷笑,又看向陆枭:“好久不见了,陆枭。”

陆枭舌尖抵着后槽牙,眼神轻飘飘的,瞥过虞棠,又说唐毓:“你怎么沦落到给小姑娘当剑灵?”

过去他认识的唐毓,带着旧魔修派,拼命反对他们改革魔修,造成不小的麻烦。

不过,颠覆他认知的是,如今的唐毓,居然甘心变成剑灵。

“小姑娘”虞棠蛮不好意思地后退几步,说:“我不知道,真的。”

早知道她就把祭邪丢茅坑。

唐毓却不说话,直接开打。

即使虞棠是魔婴期,却不能在这种老妖怪级别的战斗中有任何作用,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躲到一边去,免得被殃及池鱼。

要说强还是陆枭强,没有可用的武器,他两指并在一起御魔气为剑,身形移动,在百招内,打得唐毓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于阵法造诣十分深,甚至都不需要结印,就能轻易把唐毓锁在地上。

陆枭眼眸带着笑,却是十足的冷意。

他再次抓住祭邪剑身,锋利的剑身割开他手心,剑的魔气却被手心这条裂缝疯狂吸收。

整柄祭邪颤抖起来。

接着,剑身出现皲裂的裂缝。

这把九州大陆最邪的剑,所有人都奈何不了的至邪之剑,在他手上,却简单得可以这样毁去,不过如此。

想必是十分痛苦的事,唐毓整个脸皱起来,忽而又哈哈大笑:“陆枭,你舍得毁了祭邪?”

陆枭说:“我又如何不舍得?不过就是被你玷污的剑,毁了便毁了。”

虞棠鼓掌,干得好。

不过,祭邪好像,大概,就是她的本命法器来着……

“刺啦、刺啦”。

祭邪的裂缝越来越大,冒出的邪气也越来越多,都被陆枭毫不客气地吸收。

虞棠躲在一旁,魔气在她五脏六腑里疯狂转动,她毫不怀疑自己下一刻会爆体。

但是祭邪是一个定时炸/弹。

她狠下心,现在的陆枭这么强悍,不如让他就此把它毁了,反正祭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至于她,毕竟已经元婴期,本命法器的影响已经不大……了吧。

她擦擦嘴角的血。

祭邪本体受损,唐毓灵体即将飘散,他已经疯魔,指着虞棠大笑:“我怎么死的,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丝毫不担心虞棠么?祭邪可是她本命法器。”

虞棠:莫cue我!

但陆枭一怔,他回过头来,手上祭邪的碎屑慢慢掉落在地上,在白蒙蒙的地上留下灰褐色的邪物。

而掉落的频率,与虞棠嘴角滑下的血液一致。

虞棠疼得冷汗冒出,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现眼神本是极为冰冷的陆枭,居然出现震动。

他皱紧眉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剑,倏地停下动作,祭邪保持着半破败的样子,终究没有继续掉屑。

虞棠用袖口擦血,说:“毁了它啊!”

陆枭反手将魔气送回祭邪上,冷冷说:“我又不想毁了。”

虞棠又气又好笑,这人不是一副拽炸天的模样吗,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要犹豫。

她眼眶有点酸。

算了,即使真的变得魔修,他心里,终归有一处地方,是温暖的。

而自己有幸占据这片温暖。

经过方才动作,唐毓修为大损,变成一滩魔气,已经无法通过祭邪的魔气化形。

却在陆枭反向祭邪输送魔气时,这股魔气再度暴涨,他难得脸色一青:“不好。”

祭邪作为虞棠的本命法器,她能立即感受它的变化——唐毓居然想自爆魔丹,带着他们同归于尽!

但唐毓料错一件事,法器自爆,只要法器主人在场,就能控制住伤害。

她连忙朝祭邪扑过去。

死她一个就好,不亏。

然而尚未接触到祭邪,那祭邪被陆枭一脚踢飞,旋转到半空中。

虞棠空手,着急:“你疯……”

话音还没落,他回过身来,抱着她,彻底护在怀里。

虞棠的瞳孔缩了缩。

半空,祭邪全数炸裂,黑红的剑芒四散,魔气窜开,给苍白的空间带来一抹绝无仅有的艳色。

虞棠却没有察觉多少疼痛。

因为陆枭倾尽全身的修为,修复她的筋脉,祭邪炸开任它炸,她自安然无恙。

虞棠在一片血腥味中,闻到一丝令人熟悉且安稳的冷香。

恍惚间,她堕入一个幻境,这缕味道,引着她一步步拨开云雾,看清楚周围的景象——有一人立在远处,渊渟岳峙。

她认出来了,那是陆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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