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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澜在便利店坐一会,又去买了?一个雪媚娘。

免得?嘴馋时,还没尝出孟泽的这个甜味,她就囫囵吞枣了?。

方清染说:“天气热了,雪媚娘不能留太久。”

“谢谢提醒。”李明澜把一个雪媚娘放进书包侧袋,另一个放进内格。

才出校门口,她又见到上次的油豆腐摊。

摊主煎油豆腐时,不小?心飞起热油,溅到小?男孩的腿上。

小?男孩疼得?直哭。

摊主立即放下铲子,弯腰抱起小?男孩,哄着:“不哭啊,不哭啊,不疼啊,不疼啊。”

一个等着买油豆腐的学生喊:“还做不做生意了??我付了?钱的。”

“抱歉,抱歉。”摊主放下孩子,立即忙活。

小?男孩哭声不止。

李明澜有时很羡慕这些疼了?就哭的孩子,她不喜欢哭,越到要哭的时候,她越绷着一股劲。

等候的顾客中,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

小?男孩察觉到什么,停止哭声,哽咽着,睁一双恐惧的眼睛望向等候的人?群。

李明澜半蹲身子,从侧袋拿出一个雪媚娘:“来,这个和上次的一样,是甜滋滋的哟,吃完就不哭了?。”

小?男孩握着那个雪媚娘,没有马上吃,他反应有点慢了?,擦干眼泪说一声:“谢谢大姐姐。”

早已?不见大姐姐的身影。

他捏着盒子,突然发现面前又有一人?,高高的。

他仰起头,他见多了?这样的大哥哥大姐姐,穿一样的衣服,蓝的,白的,有的人?穿得?漂亮,有的就不。

面前的大哥哥像一棵大树。

小?男孩眼角泪水未干,仰头累了?,使劲打开盒子,把那一个小?小?的奶白色小?团子塞入口中,他冲着摊主笑:“奶奶,真?甜。”

孟泽漠然。

孟泽在路口见到母亲的车驶进停车场,他收了?收脚步,慢慢的,慢慢的一路赏花赏景。

他和母亲在过去并非知心的关系,到如今,他是什么礼貌都没有了?,表面的戏僵硬客套。

将要到家?门,他听?见里面响起陶瓷破碎的声音,撞击到地面,如一场高亢的爆炸。

隐约的,有父亲的声音传来。

父母是别人?口中的恩爱夫妻,正如父亲所?说,他俩门当户对,能力相当,平时各忙各的,不常吵闹,像今天这样的“乒乒乓乓”,“叮叮当当”,真?不多见。

但是,孟泽仔细回想这一两年?,父母同框的时刻越来越少,不是这个加班,就是那个出差。

孟泽一个晚辈,无法插手长辈之间的家?事,也许父亲发现了?母亲的蛛丝马迹,炸弹要提前引爆了??

果然,孟泽听?见的父亲声音冒着火气:“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你收到的这些短信是什么意思?姓黄的说的都是什么荤话?”

孟泽没有走。

万一有邻居经过,会被人?看去笑话,他干脆站在门边,当一个望风的。

里面的男女,一个粗口,一个喊叫。

一把尖利的声音穿过门板,直砸孟泽的耳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过什么事,你和孟泽同学的家?长勾搭上了?吧?对方逼你离婚,你不敢声张,不敢公?开自己玩婚外?情,哪怕孟泽再过半年?时间就要高考,你也非得?要他转学,一家?人?因为你,灰溜溜地迁回来。”

孟泽目光一缩,他没有听?见父亲的反驳。

转学一事,是父亲提出的。

母亲当时有疑虑,说没有必要,不如两个家?长辛苦,奔波两地,让孩子安稳。

父亲坚决要卖掉北方的房子,迁回南方。

到了?这一刻,又有一些可?以称之为“马后炮”的东西在孟泽的心里浮现。

难怪,得?知有同学知道他们的家?里地址,父亲如临大敌。

难怪,父亲要求他和旧同学断绝来往……父亲生怕对方找上门来。

里面的二人?还在扯旧账,一人?翻一边,翻到去年?,翻到前年?,孟母居然还扯出了?孟泽没出世之前的恩怨。

一场戏唱得?没完没了?。

孟母理直气壮:“论起这场婚姻的崩塌时间,你才是罪魁祸首。”

父亲的声音低下去,转成低音炮一般的轰鸣。

渐渐的,二人?安静。

孟泽拉了?拉书包的肩带,猛然一抽,勒紧自己的胳膊。

他去了?对面的川菜馆,点了?一盘夫妻肺片。

吃几?口,他的喉咙被辣得?疼,他灌了?一口冰冷的凉开水,让自己发麻的舌头得?以短暂歇息。

他又坐了?二十来分钟才回家?。

孟家?已?经安静了?,黑漆漆的。

他开门进去,也不开灯,借着这昏沉的月色,换上鞋,再向前走。

走不到几?步,薄薄的拖鞋底踩到什么,他又踏出一脚,随后脚跟传来疼痛。

孟泽这个时候才回去开灯。

瓷片散在地砖上,无人?打扫。

他刚刚被碎片扎中,留下一抹小?小?的红血迹,陷在花石的纹理,谁也发现不了?。

孟泽打开药箱,给自己贴上创可?贴。

家?里装修比较简约,黑、灰、白,三色调,墙壁的白甚至带着点冷光,四面墙沉在深海里,摸不着边际。

父亲收集的古董冷冰冰的,母亲喜欢的珠宝也没有温度,孟泽的校服有点发青。

没有料到,距离高考还剩二个月,这个家?就揭开了?残酷的伪装。

一个比一个藏得?深,荒诞的孟家?,无一是真?实的。

孟泽听?到门声,先是望一眼时钟。

九点多了?,他开门出去。

先回来的是母亲,她脱下小?西装外?套:“孟泽,我今天在公?司加班,回来晚了?,你吃饭没有?”

“我已?经吃过了?。”短短的时间里,他从之前替母亲隐瞒而觉得?麻烦,到这一刻轻松又自然。

孟母拎了?一个小?袋子:“作?业做完了?吧?”

“嗯,对了?,我们二模考出成绩了?。”

“怎么样?”

“考英语的时候突发肠胃炎,没有做完试卷。”

孟母关心地问:“这一次排名是多少?”

“第?二。”

“孟泽,越是临近高考,我这一颗心越发不得?安宁,高考一分压千人?,在岩巍中学你是从第?一退到第?二,但是到了?高考的考场,你已?经退步了?上万名。”

孟泽点头:“下次我会注意的。”

孟母笑了?一下:“今天晚上给你带了?碗仔翅,过来尝一尝吧,这阵子我比较忙,照顾不了?你,不过到了?六月份,我会给自己放一个假,送你回北方考试。”

孟泽坐到餐桌边,打开小?饭盒。

碗仔翅应该有海味鲜香,但是孟泽被夫妻肺片给呛到了?,味觉失灵,什么也没有闻出来,他尝一口,机械式地回答:“味道不错。”

孟母捶了?捶肩膀,再扭一扭脖子:“忙一天了?,累得?半死,你慢慢吃,我先去洗澡。”

浴室门一关上,孟泽就放下勺子,无论吃什么,都食不知味。

过了?两分钟,又有人?开门,父亲回来了?,他摇摇头,解下领带:“最近公?司又开始忙了?。”

孟泽没有抬头,都是在演戏,有的时候观察太仔细,反而容易发现父母的破绽,还不如精雕细琢自己的行为,当一个本分的儿子。

孟父:“这么晚,在吃什么?还没吃晚饭吗?”

“妈刚回来,给我带了?一份碗仔翅。”孟泽舀一口,再尝尝,仍然吃不出味道。

孟父:“我今晚有应酬,光喝酒没吃多少东西,饿到慌,我去煮个面。”

仿佛有人?皮面具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延伸出来,浮在上方,狰狞着,扭曲着,圆窟窿一样的眼,空洞无神。

人?皮之下的皮囊,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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