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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是大病初愈,所以听起来他的声音才这样轻。

黎羚还没来得及说“不用谢”,他就转身走了。?

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递上两页纸。

“你好,这是剧本,试镜会在一个小时后准时开始。”对方说。

黎羚:!

她立刻满面笑容,对着金静尧离开的方向,大声说了一句:“好的,谢谢导演!”

他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

也可能是她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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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静尧的纪录片里,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他对于电影质量,的确有着近乎于强迫症的高要求。

因此,哪怕只是试戏,演员也必须做全套的妆发,标准和正式拍摄没有差别。

然而黎羚在化妆间内等了很久,都没有任何人进来。

她孤零零地坐在镜前,最后只好自己拿起粉扑和刷子。

好在她的上一部剧就经常克扣经费,除了秦易自带化妆师,其他小演员都要自己负责妆发,她对此倒是并不陌生,手法相当之娴熟。

或许是错觉,黎羚时常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可是房间里分明没有第二个人。

巨大的化妆镜里,镜中的女人眉眼细长,嘴唇却丰润。

暗绿色的长发像雨后润泽的森林,微微挑起的眼尾,也氤氲着雨季的迷雾。

光线、阴影与镜面交织成一片似真似幻的鎏金,笼罩着瘦削的背影。

她的上半身微微前倾,倚着镜面,像是要被明晃晃的镜光吃进去。

镜子背后,厚重的幕帘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起再落下,掀起一丝微光。

过了一会儿,黎羚去了一趟洗手间,她听到外面有人说:“今天来试镜的那个,你认识吗?”

另一个人噗嗤一笑:“听都没听过,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演员。”

“你们不吃瓜吗?最近有个脏黄瓜被封杀了,然后又扯出来那部剧的导演,两人狗咬狗闹了几天……”

“哦哦哦,那人是不是来试镜过?”

“别瞎说,他是找关系递了个资料而已,根本没进面试就被刷了。”

“那跟这个女演员有什么关系?”

“他俩一个剧组的。”对方幸灾乐祸道,“之前男的不是发通稿蹭金导的热度,后来被封杀了,女的也学会了,蹭热度踩他呢。”

“不愧是一个剧组的,都这么爱蹭。”

“导演不是最看不上这种人了吗?”

“要不要打个赌,我猜她三十秒就会被导演喊停。”

黎羚偷偷说:“我觉得至少能有十分钟。”

“十分钟?太久了吧?”

“……等一下,谁说的十分钟?”

她推开门出去,门口几人还在吞云吐雾地抽着烟,其中一个的烟差点掉地上。

黎羚无比诚恳地看着他们,说:“虽然大家好像对我有些误解,但这次试镜对我也是很重要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我们一起加油吧!”

呛人的烟雾里,几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好像连烟都不会抽了。

黎羚回到台前,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片场禁止吸烟”的标识,小声拉着一个工作人员说:“刚才我看到有人在厕所外面抽烟。”

对方一脸深恶痛绝:“我立刻去处理!”

她露出深藏功与名的微笑,回到化妆间候场。

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已经有人进来打扫。

对方似乎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将她到处乱放的化妆品全部都摆回原位,口红还按重新色号整理了一遍。

窗户大大地敞开,送来新鲜的空气。一张纸被风吹到了脚边,黎羚将它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一幅未完成的画。

画中的女人沉睡于漂浮的河流中,身形曼妙,腰肢婀娜,如同一支玻璃瓶内的永生玫瑰。

画家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了女人舒展的脖颈,微微蜷起的手指,甚至水中隐隐流动的长发。一切都纤毫毕现。

只有她的脸是一片空白。

她没有五官。

黎羚愣了一下,若有所觉。她站起身,掀开化妆间的幕帘,发现背后竟有一副陈旧的画架,和一支用了一大半的画笔。

笔杆仍残有余温,画纸上则全是同一个女人。

女人坐在轮椅上,倚靠在墙面上,沉睡于卧室中……她出现在不同的场合,摆出各种姿势,犹如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画家所凝视。

她如此鲜活,热烈,恬静,美丽。

但她的脸始终是一片空白。

黎羚突然感到轻微的眩晕,仿佛这些细腻的笔触里藏着某个不可言说的咒语。她不知道这些画是谁留下的,是道具,还是别的什么。

她还想再看下去,然而试镜即将开始,工作人员将她叫回舞台。

下面黑压压地坐着不少人,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

其中并没有金静尧。

看来金大导演贵人事多,并不会来看了。

机器都架好了,强光当头而来,将四壁照成一片惨白,照得黎羚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就在这时,她听到闷闷的脚步声,椅背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男人慢慢地走上舞台,伸手将椅子拉开。

他个子很高,阴影覆上她的脸,寂静的山一样压下来。

金静尧没换衣服,还是穿着那件宽大的、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衣袖微微卷起,露出清瘦的小臂。

他平静地看着她,目光像月光洒落之下的雪山,寒冷,遥不可及。

黎羚的大脑空白了一秒——金大导演竟然亲自来跟她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