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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羚喃喃地说:“是啊,为什么呢。”

“你说,你表哥他为什么?”她转头问旁边的小刘。

小刘斩钉截铁地说:“问就是干杯。”

黎羚:“有道理。”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都喝得酩酊大醉,喝到外卖下班,夜店即将打烊。

服务生过来收拾残骸,小刘醉醺醺地问黎羚:“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谁什么为什么?”

黎羚目光涣散地说:“对啊,谁什么为什么?”

小刘:“哈哈,你忘了!”

醉鬼黎羚十分苦恼地说:“我真的忘了。”

“咚”地一声,两人同时倒下,像两只不倒翁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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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机上,将黎羚拉入黑名单之后,金静尧大概有十分钟的时间,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非常良好,非常平静。

随即,这种平静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漩涡。他好像误入滚筒洗衣机的小黑猫,被搅得死去活来。

冷静下来后,金静尧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一个正常人,此时应该解释、澄清,而不是逃避问题,并且把自己喜欢的人拉黑。

可是他不是正常人。

他无从解释。

说他一直都在暗恋她,所以拿小号偷偷关注她,并且顺手推舟,假装成中年父亲和他的小学生儿子。

这听起来很像个变态。

说他因为暗恋她,才给她写了个剧本,剧本的内容全部都是高中生的下流意淫,既不纯爱、也不和谐富强。

听起来更像变态了。

他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将9787532754335的账户注销了,并决定从此不再骚扰黎羚,远离她的生活。

十分钟后,他改变了想法,给大哥金静平打语音电话,问他当初是怎么向他太太求婚的。

金静平一头雾水地说:“我没求婚啊,她跟我求的婚。”

金静尧:“哦。”

他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两分钟,对方又拨了过来,金静尧勉为其难地接通了。

“千万别听你大哥的,大嫂最近在和他闹离婚呢!”电话对面的人说。

金静尧又“哦”了一声。

电话里的人停了停,有些犹豫地喊了一声“宝宝”。

他强忍住挂断电话的冲动,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像是在笑,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双方沉默了一段时间,随后,他听到妈妈用轻柔的语气说:“你最近的事情,哥哥都跟我们说过啦。”

金静尧不自觉地按了按耳机。

他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和他们说的,但还记得对方提到“内衣模特”时,并不认同的语气。

因为担心耳机里再度出现高亢的尖叫声,他将音量调小了一些。

然而妈妈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还是很温柔地说:“只要是你喜欢的人,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金静尧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似乎远远地听到金静平不满地说:“什么意思啊?就你们支持,我不支持?”

“你先把大嫂哄回来,不然不许说话。”妈妈责怪地说。

她继续跟金静尧说话,语气又变得小心翼翼:“宝宝,怎么突然跟哥哥问求婚的事情呢?是有什么打算吗?”

金静尧说:“没什么打算。”

“好吧。”她听起来竟像有些失望。

他们又聊了几句,妈妈暗示性地表示,自己最近学了一些新菜,非常欢迎他带人回来一起品尝,并在“带人”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金静平在一边泼冷水,说弟弟千万别信,家里的狗上次不小心舔了一口,住院一周。又催妈妈快把手机还他,万一别人有事找他呢。

妈妈说:“大嫂没找过你。”

金静平不再说话了。

金静尧低头笑了笑。

他已经几年没有回家,也很久没有过这样气氛良好的家庭对话。

虽然哥哥一直告诉他,妈妈这几年不仅看心理医生、自己还去读了个心理学硕士,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她似乎的确变了许多。

一种奇怪而陌生的情绪,短暂流过他的身体。

可能因为这种情绪太陌生了,他并不确定该如何去面对。

他委婉地告诉对方,长途飞行很累,自己打算休息了。

妈妈听起来很依依不舍,但还是强忍着对他说了晚安。

在挂电话以前,他又听到对方很小声地说:“对不起宝宝,妈妈当年误解了你,向你道歉。”

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片刻后,他收到金静平的消息,对方说:“哎,妈又哭了。”

随后抱怨道:“你好歹跟她说个‘哦’吧,怎么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金静尧:“说‘哦’就不哭了吗。”

金静平似乎很无语,发了一堆省略号。

金静尧觉得他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参考价值,毕竟马上是要离婚的人了,顺手将他丢进了黑名单。

飞行剩余的时间里,他还是闭上眼睛,在大脑中进行了一些自我反思。

多年以来,金静尧一直对语言持有一种不信任感。

这可能要追溯到幼儿时期,妈妈嘴上说着爱他,其实却在怪他。

也可能是因为刚到英国的那段时间,他的英语还说得不好,所以一直被同学取笑。

往返于中英的那些年,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夹心人,不属于任何一种语言,任何一个集体。

这样的隔阂和分裂,贯穿了他的人生。

或许他也早已经习惯将自己一分为二,所以才会一次次地在黎羚面前戴上面具。

讨好的9787532754335是他的面具,嘴硬的金大导演也是他的面具。前者姿态很低,后者姿态很高。他们是天平的两端,加起来,才是金静尧。

但他并不知道要如何去维持更好的平衡。

金静尧回忆起自己上一次试图向黎羚道歉。

其实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隔着门板,将心意写在纸上,似乎已经是当时的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还是不够坦白。

他可以再往前一步吗。

可以摘下面具,做个比较诚实的人吗。

下飞机以前,金静尧已经下定决心,要迈出诚实的第一步。

他望向舷窗外的天空。天很蓝,看起来是很好的一天,崭新的开始。

刚离开廊桥,正在往外走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姨妈的电话。

对方哭着说:“你表弟真的是学坏了!怎么开始玩起小明星来了!”

姨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狠狠地替自己管教小刘,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虽然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金静尧还是礼节性地答应了下来。

随后,哥哥金静平也给他打了电话,委婉地表示,节哀顺变,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也是很正常的,表弟是刘家的独生子,不要做违法的事情。

“……”金静尧觉得他在胡言乱语。

过海关以前需要乘坐捷运小火车,他在小火车上习惯性地打开微博,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将9787532754335注销了。

正准备退出时,他在热搜上看到了黎羚。

事情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以前。

她喝醉了,被拍到和小刘姿态亲密地抱在一起,隐约能看见身上穿的黑色T恤写着一行大字,“导演都是傻逼”。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他不叫导演,他叫金静尧。

捷运到达站点,乘客们纷纷走了出去。金静尧也像被吃掉脑子的僵尸一样,无意识地跟随着人流。因为太不小心,几次差点撞到旁边的人。

他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失魂落魄地通过了海关,差点就把护照丢下。

经过深思熟虑,他将黎羚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谨慎地向她发送了一条消息:

“在吗?”

这两个字前,立刻出现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惊叹号。

下方则有一条系统温馨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