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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监在值房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她。

“李公公,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程丹若道,“石公公已经去了?, 你是陛下跟前的老人, 自然有你的体面。”

李太监谦卑不少:“太后娘娘那里……”

“娘娘慈和,难道还?会故意为难你吗?”她笑道,“东厂从前怎么样, 以后还?是怎么样, 皇宫岂只乾阳宫一处?”

李太监道:“您说得是,可石公公去了?, 这司礼监掌印一职……”

“掌印提督各司其职, 李公公想好了?吗?”她提醒, “您可要仔细想明白。”

李太监自然很想要司礼监掌印的职位, 但说实话?, 掌印厉害得不是职位本身,而是掌理内外章奏的权力。

他要做掌印,程丹若肯定不会让他再握有东厂的势力。

可掌印的权力已经移到她这尚宝手中, 光一个虚职, 食之?无味。

“夫人以为,满福如何??”

“满公公一直都是乾阳宫管事, 以后自然还?是。”

李太监有点吃惊,他还?以为满福打?算谋划掌印之?位,但转眼便?想透了?。现?在的掌印没什么用, 不如先借乾阳宫管事之?位,和小皇帝拉进感情。

等小皇帝亲政,他自然就能做掌印, 还?做得稳稳当当,坚如磐石。

那么, 留给李太监的路只有一条了?,他笑道:“其实,掌印之?责本不重,倒也不是非设不可。”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程丹若道,“司礼监还?缺个随堂,不知道李公公怎么想?”

秉笔、随堂都是批红之?人,权势只在掌印之?下,李太监是东厂提督兼秉笔,随堂就算是三把手。

之?前坐这位置的太监是石太监的人,可石太监“尽忠”的时候,他一时激动也“殉主?”了?。

合理怀疑是被石太监一波带走,理由的话?,不是背叛就是背刺。

——陛下无缘无故,怎么就决心带走石太监呢?

总之?,位置空了?出来。

李太监自不想司礼监再多个对手,含混道:“陛下尚幼,司礼监也无大?事,倒不急着添人。”

“那就简单寻个笔墨上的人,对付着用就是了?。”程丹若道。

李太监了?然,这是说她不打?算插手,让他自己看着办就是。

“待奴婢考校一二?,再同夫人说。”

“劳烦李公公。”

两人暂时达成了?默契。

程丹若告辞。

离开?值房的时候,路过的一个太监朝她问好:“前面有冰,夫人慢行。”

“多谢。”程丹若微微笑,认出了?他的脸。

内书堂的梁寄书。

他干爹是御马监的梁太监,梁太监外出当监军的时候断了?腿,出宫养老了?。而他在内书堂做掌司,负责教导新进宫的内侍识字。

也许,梁太监的势力在某一段时间中,悄然易主?。

梁寄书资历浅、根基薄,会是李太监想要谋求的人吗?

程丹若思索着,忍不住笑了?。

她加快脚步,穿过回廊,来到了?后殿的耳房。

这是存放宝盝之?处,也是她为司宝时的办公地点。

周太监看见她,起?身行礼:“夫人。”

“周公公。”程丹若和气道,“久违了?。”

周太监话?不多,只问:“夫人有何?吩咐?”

她道:“请为我打?扫一处值房。”

“已经备下了?。”周太监领着她走到东边墙根下,这儿挨着后殿的地方有一间值房,屋顶很矮,面积大?概十来平,非常不起?眼。

但推开?门,里头有桌椅茶几,书柜脸盆架,打?扫得干干净净。

“委屈夫人了?。”周太监道。

程丹若忙道:“不敢,这已经很好了?。”

皇宫就这待遇,内阁那边的办公室也这么矮,包括历史上的军机处,都是大?名鼎鼎,但办公室极度简陋。

可这才是最稳妥的。

“多谢您费心。”假如太监们有心思,给她准备间暖阁,她才该担心是不是要出问题了?。现?在看见这屋子,反倒可以松口气。

这代?表宫里的人并不排斥她的入驻。

“哪里的话?,都是奴婢的本分。”周太监欠了?欠身,“夫人自便?。”

“您忙您的去。”程丹若道,“我收拾一下库房。”

周太监奉上了?钥匙。

后殿还?是过去的模样,似乎在时光中永久定格。她一个个打?开?宝盝,回忆不同的印鉴的作用。

奉天之?宝,镇万国、祀天地。

皇帝之?宝,册封赐劳。

皇帝信宝,征召军旅。

……

她久久注视着它们,短暂地回忆起?了?从前。

做司宝的日子其实很短,工作内容也很枯燥乏味,每天不是捧出盒子,千里迢迢送到内阁,监督尚宝卿使用,就是擦拭宝印,妥善封好,再登记使用日期。

名副其实的公章保管员。

虽然这个工作已经足够“体面”,走在宫里人人笑脸相迎,犹如漫步云端,可她依旧感觉到了?窒息和痛苦。

所以,她选择了?出宫,踏踏实实走在泥泞中,一步一个脚印,重新寻觅自己的人生道路。

兜兜转转十余年,今年,她又回到了?这里。

宝盝光华,锦绣灿烂。

这次,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程丹若默默想着,拂去盒盖上不存在的尘灰。

初春的太阳穿过长?窗,映照进宫殿,晒得她暖洋洋的。

她忍不住笑笑,取过门口的簿子,翻看印鉴的使用记录。簿子记得明明白白,最后一次用印,是皇帝册封恭妃为皇贵妃。

这是去年十二?月的事了?。

再往前翻,还?有大?大?小小各种?事务,但凡需要用印的敕命,都会有登记。

她拿走了?最近的登记簿,回到办公室慢慢看。

细节很多,很有用。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时间。

她合拢簿子,重新锁回柜子,这才披上斗篷,去内阁找谢玄英吃饭。

仍旧带了?尚食局的外卖。

今天的菜色也不错。

素火腿、炖萝卜、蒸素鸭(葫芦)、笋蕨馄饨、东坡豆腐和一些腌菜。

谢玄英用得很多,他本来就口味清淡,喜欢吃蔬菜,反倒是口味重的程丹若吃得艰难。

她想念肉类的脂肪和优质蛋白。

“回家吃点好的吧。”谢玄英有点舍不得她受罪,压低声音,“只喝点鸡汤不要紧。”

程丹若问:“你喝吗?”

他摇头。

“那我也再忍忍。”她每天都有喝牛奶豆浆,坚果当零食吃,还?能撑两天。

谢玄英道:“别委屈自己。”

他感念先帝恩德,越守规矩,心里越好受。她不一样,纯粹受罪。

“知道了?。”程丹若转移话?题,“你们上午讨论了?些什么?”

“给先帝上庙号,追封先帝的妃嫔,还?有一些委任。”他简单说了?下内阁的会议内容,都是皇帝之?前的遗命,现?在要转化为官方任命,没别的事。

这和程丹若猜测得差不多。

在短期内,内阁不会有过多的“意志”,朝廷需要的是平稳度过权力交接期,尽量让国家适应幼帝在位的状态。

“那就好。”她笑了?。

谢玄英瞥她:“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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