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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偌大殿内的空气都冻结了一刻。

卫衢疑惑地抬起头,却见谢玦紧紧抿着唇,眸中似有风暴聚集。

他侧首看看周扬,也发现他将自己缩在了角落里,死死低着头。

卫衢:?就很奇怪,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这不是合理推测?要不然他向来冷心冷清的殿下会突然对一个姑娘的帕子如此重视?

总不能是殿下喜欢这款式吧。

“卫衢。”谢玦开口唤他,声音很紧,像是在保持着某种克制。

“殿下您说。”卫衢恭敬低头,洗耳恭听。

“这是孤妹妹的帕子。”

这句话很短,但却在卫衢的脑海中生出了长长的尾音,足足绕了几个圈,他的脑子才转过来,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啊?”他愣在了原地。

卫衢的目光在帕子和谢玦的脸上来回游移了一遍,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我是说殿下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呢。”

“我宁可相信我爹不是我亲爹,都不相信殿下会有一日喜欢上哪个姑娘。”

“差点还以为殿下背弃了我们之间专心大业,不问男女之事的孤寡契约。”

谢玦只觉眉心突突跳得疼,他以手指捏上,尽量放平声音,平心静气:“孤何时与你有过什么契约了?”

卫衢嘿嘿一笑:“没有更好。既然那位是殿下的妹妹,我便放心了。”

谢玦忽然抬起了头,重新看向他,目光中泛起一丝凉色:“你这是何意?”

卫衢被他的视线盯得打了个颤,莫名其妙道:“自然是放心将帕子放在殿下这里,不用我专程还给人家姑娘了。”

他越想越不解,又问谢玦道:“殿下以为臣是何意?”

他这般问道,谢玦却只是莫名看他一眼,随即重新低眸下去,拿起朱笔:“没什么。”

谢玦的语气淡淡,好似方才情绪莫测,捉摸不透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不留情面道:“事情都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卫衢:?

卫衢最后试探性地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殿下,您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吗?”怎么说话都怪怪的,句句都像是别有深意,说得不敬些,就是阴阳怪气。

谢玦微微一顿,抬眸看他,露出了一个很是温和的笑容:“有吗?”

卫衢:……更怪了。

……

卫衢离去后,周扬也跟着退了出去,室内独留谢玦一人。

他再次顿住了笔,将目光投向了小臂边的帕子,盯着上面的绣纹看了一下,忽蹙起了眉。

“周扬。”他唤道。

周扬前脚方出去,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又被谢玦叫了进来,但他丝毫不敢在面上露出异样,毕竟,正如卫世子所说,殿下近来的性子称得上是阴晴不定,他越发得小心伺候。

周扬恭顺弯腰:“殿下有何吩咐?”

谢玦用手慢慢地拈起那方帕子,以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布面上的纹理,将视线垂到他的身上:“你将这帕子拿去浣衣房,叫人仔细清洗一遍。”

周扬闻言,正欲双手接过帕子,谢玦却半晌没有动作。

他看向谢玦,见他家殿下的眉皱得更深了:“你就直接用手拿?”

周扬赶紧道:“是奴才失误,奴才这就去取个漆木托盘来。”

他方才根本没想这么多,毕竟就算是圣旨,宣读的时候也是用手拿的,更别提一个准备拿去清洗的帕子。

但主子是永远不会有问题的,真有错处,也绝对是他们做下人的不懂得体察主子的心思。

周扬能年纪轻轻就稳坐东宫总管太监的位置,自然有自己独到的本事,那就是不嘴硬,也不解释,他知道,谢玦最讨厌废话多的人。

长乐公主倒是个例外,每次她来寻殿下,无论絮絮叨叨地说多久,殿下也从未失去过耐心。

不过,他们这种下人,哪能和殿下最疼爱的妹妹比呢,周扬摇了摇头,准备去拿托盘。

但,脚都没有迈出去,就又被谢玦叫住了:“等等。”

他忙回身过去候着,便听谢玦在上首道:“拿去浣衣房清洗的时候,你在旁边全程看着,在此期间你专心只顾这一件事,不用来伺候孤。”

“还有。”谢玦神色微顿,抬起那双如冰玉般的眸子,眼瞳深深:“叫他们清洗及晾晒的时候,务必要戴上手套。”

就算是见过大风大浪,沉稳如周扬,此时心中也不由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但谢玦面色如常,还颇有几分冷淡冰清,他又很快想着,是他还不够稳重,殿下成大事者,凡行事必有他的道理。

他如今目光浅薄,尚不能领悟。

周扬深深垂首:“是,奴才谨记。”

……

手帕经过最细心温和的清洗和晾晒,再次回到谢玦手中时,已是一日之后。

看着洁白如新的手帕,柔顺地躺在他的手心,谢玦因方才折子上的内容而略显冷肃的眉目也松缓了一些。

鬼使神差般地,他将帕子拿得近了些,离鼻端仅有一寸距离,却没有如预想中的那般闻到那股清甜的梨香。

刚刚柔和下的眉眼,瞬间又沾上了几分冷意。

谢玦叫来周扬,但却没有马上发话,而是神色不明地看着前方虚空,让他站在原地许久,久到周扬以为谢玦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忽道:“东宫可有梨花香薰?”

周扬一下子提振起精神,不敢怠慢:“回殿下,自然是有的,乃是蜀南上供的上品梨香,存在东宫的香阁里,您还从没让人点过,奴才这就去拿来?”

谢玦面无表情地思索了一阵,蜀南的梨香,昭阳殿中好像不是这种,立即意兴阑珊:“不用了。”

其实,就算是一种,也无甚意思,他缺的真是熏香么?只有他内心最深黑见不得光的角落,才能回答他自己,他到底缺的是什么。

想到此处,谢玦越发淡了眉目,身上的气息也沉郁了些,他转过身去:“你下去吧。”

周扬:“……是。”

……

万籁俱静,夜色笼罩整片大地,谢玦沐浴过后,换上寝衣,熄灭落地宫灯,唯留下一小盏床头灯。

在静静照耀的昏黄灯火中,他缓缓走到了床侧,目光落在枕边时,却突然一顿。

雪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枝梨花,静静躺在他的枕侧,边角还被枕头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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