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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卿琬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她说出真相,将会发生一些很恐怖的事情。

皇兄的话,和之前元公子所说的如出一辙,当时她看元公子都被气得够呛,皇兄就更不用说了。

她真的担心将皇兄刺激到旧病复发,当众吐血。

见谢卿琬垂首不语,谢玦也没有逼她的意思,只是说:“等我查到他……”

话中的隐意不言而喻。

“皇兄。”谢卿琬突然出声打断。

她如今觉得,有些事,还是由自己来说好一些。

将责任全部揽在她自己的身上,或许皇兄不会自责。

若是叫他自个去查,谢卿琬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胡思乱想。

“皇兄,你能先答应我一件事吗?”谢卿琬的声音低低的,“无论是谁,你都不要太激动。”

这是谢玦第一次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

这种长久的沉默叫谢卿琬感到难受,她忍不住涨红了眼,小声啜泣起来。

似乎听到了她细微的哭声,谢玦身形微动,终于开了口。

他的嗓音沙哑得要命:“是卫衢?还是……”

谢卿琬忙顾着难过,没有第一时间听清谢玦的话,自然也没有回应。

谢玦见她不语,已经伸手摸上了腰上的佩剑,噌地一下拔了出来。

剑身晃着雪白的光,亮可鉴人,散发着森寒的气息,映照在谢玦的脸上,一明一暗。

谢玦用手抚着剑背,眸中神思难辨。

谢卿琬此刻抬眸就看到这一幕,差点吓坏了。

她真怕谢玦下一刻就要提剑去取卫衢狗头,赶紧出声:“不是他,和卫世子没有任何关系。”

说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了。

因为皇兄重新将沉沉的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谢玦轻扯嘴角:“那是谁?”

他的手中仍拿着那柄长剑,并没有收剑回鞘的意思。

而是执拗地盯着谢卿琬,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其实事到如今,谢玦大可以吩咐手下的人去查,或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能查到结果。

但如今他最希望亲耳听见她说出来。

他要弄明白,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是何想法,才会不声不响地出现个孩子。

谢玦无法原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疏忽,才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她是他看重的人,他却连她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

更无从得知她有没有被欺负。

她可是多么娇气的一个小姑娘呀,谢玦平日里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更知道她怕苦怕疼,可是如今她却愿意忍受生育之苦,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到底有多爱那个男人?

想到此处,围绕在谢玦周身的黑色雾气陡然浓重了许多,他的气息阴沉沉的,他承认,他如今非常不悦,甚至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

他无法想象谢卿琬一个人产子时的情景,那时候她身边是否有人陪,那个男人又在哪里?若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她又该怎么办?

这孩子如今这么大了,她又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谢玦不能深想,因为他发现自己,只要随便深入一想,就快要受不了了。

往日从容淡定,光风霁月的面具在此刻尽数破碎,他身侧寒风飒飒,眉间显现着藏不住的戾色。

若是一个骗了谢卿琬身子的混蛋,在得手后又不负责任地消失,让她一个人承受后果,面对后面的一切,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想着那些残忍的刑罚,谢玦的内心才稍微缓和一些。

谢卿琬并不知道谢玦此刻内心的具体想法,但她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大抵很是不妙。

现在的她,想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逃避,却又无路可退。

最后只能用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皇兄……”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破碎得不成形,“我……我不敢说……”

一旦哭了出来,泪水就如失禁了一般,化作汩汩的泉水,不停地往外冒:“我怕你不能原谅我,更怕你不能接受……”

说到此处,谢卿琬泣不成声:“要是那样,我真不如死了算了,本来一切就都是我的错。”

此时,谢卿琬已经无力瘫软在地,泪水仍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谢玦手背青筋鼓起,他终于还是受不了她这样,半蹲下身,对她伸出了手:“你先起来。”

像是做出来一个十分困难的决定一般,谢玦顿了一下,尔后艰难出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不原谅你。”

谢卿琬哽咽着说:“好,那……”

话说到一半,她却又拼命摇起头:“不,你不会原谅我的……”

谢卿琬失声痛哭:“你不会的,我们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他可是一直疼爱她,将她当做他的妹妹呀,她对他有着一些不能见人的小心思,可皇兄却始终是光明磊落的那个人呀。

只要她说出来,他们近二十年的情谊,就全化为乌有了,皇兄,还能像以前那般与她正常相处吗?不可能的。

谢玦看着谢卿琬这样哭,心里亦如同滴血,他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难道她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他就不会继续对她好了吗?

虽然谢玦不得不承认,他心里的某一处酸涩得要命,那感觉陌生又熟悉。

谢玦按住心口,平稳气息,他想着,能接近谢卿琬的必定不是一般人,按照孩子的月份推算,应当是还在京城时发生的事。

那么,可供排查的范围便很小了。

说不定那个人他还见过。

谢玦将目光落在了孩子的脸上,比起大人这边的狂风暴雨,孩子被救下后,吐了个小泡泡,又开始呼呼大睡,一点都不知道人间愁苦。

他开始在孩子脸上,寻找眼熟的特征,只是这孩子太小,许多地方还没有长开,也许并不好借此猜到生父。

而一旁的周扬,本来远远侍立着,此刻见这边气氛凝重,头更是急得冒汗。

他见谢玦一眨不眨地看着孩子,也一同看了过去。

主子或许还在生公主的气,不会迁怒到孩子身上罢,周扬觉得若真这么做了,谢玦日后铁定后悔。

于是赶紧上前两步,打圆场:“陛下,您没发觉,这孩子很像您么?许这就是民间常说的外甥像舅吧。”

“这孩子能有几分像您,也是有福气的。”

周扬自认为自己掌握了说话的艺术,生怕谢玦看不出来,又接着说:“不信您瞧瞧,那眼睛有多像您小时候呀。”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玦并不记得自己幼时的模样,对自身的外貌也不甚敏感。

周扬这么一说,他目光一凝,定定看去,居然真找出了那么两分相似。

再仔细看看,那眼睛的形状,眼角的弧度,确实很像他……

若谢卿琬是他亲生的妹妹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谢玦心中浮现出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这种想法才出来一个苗头,就足以让他遍体生寒。

他想努力将这个想法按下去,可它却不受控制地茁壮成长,恣意地伸展到每个角落。

那个可能性在他的心里反复浮沉,浮上又隐去,令他的牙关酸疼,上下发抖。

“下去。”谢玦忽然冷冷落下两字,气息极度不稳。

周扬意识到这是对自己说的以后,惊愕地看向谢玦,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后退了。

不对劲,以自己对主子这么多年的了解,他方才那样说,主子应该听了高兴才对,怎么周边的气息反而越来越可怕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他们很远一段距离以后,谢玦死死盯着眼前的孩子。

他的四肢生锈,肺腑间好像有气血逆行,喉口之感腥甜一片。

“琬琬。”谢玦的声音喑哑得几乎要听不出是他本人的音色,怪异而又扭曲,“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这孩子和我有没有关系?”

此话一出,谢卿琬只觉方圆十里之内,空余寒风凛凛,一道道如钝刀般往她心里刮。

所谓肝胆俱裂,莫过于此。

事到如今,她已知是瞒不过了。

谢卿琬半跪倒在地上,长长的披帛垂在身侧,在地面上蜿蜒迤逦出惊人的艳红,她眼角嫣红,是泪浸的,仿佛胭脂点了渌水,柔弱而又美丽。

这样的如云美人,又如此可怜无依,该是任何人都不忍责怪的。

“皇兄……我……”谢卿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是,这孩子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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