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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类似机油的东西倒在铁笼旁边。

男生身边还有一团小小的身影。

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穿着浅粉色儿童夹袄,跪趴在地上,周身激烈地簌簌颤抖,似是在放声嚎哭。

男生们见她惊恐大哭,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拎起女孩后颈,让她凑近那团火焰,认真地“欣赏”什么。

监控影像模糊,时间信息来自两年前,人脸也进行了马赛克处理。

那几个男生,阮芋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小的女孩儿似乎更眼熟。

视频戛然而止时,阮芋感觉喉咙口好像被人扼住,不仅胃部难受,心口也莫名抽疼起来。

“你没事吧?”乔羽真突然关心道。

阮芋深呼吸:“没事。你手机藏起来些,别被老师看到了。”

“我知道啦。”乔羽真感叹道,“二十七中真是盛产人渣混混,去年也有一群学生因为抢劫上了新闻头条……我建议他们换个校址,你家那个地段多好啊,都被他们糟蹋了,隔壁还有盛产学霸的十八中,听说二十七中学生有事没事就去围堵十八中的书呆子,还会挑衅抢钱什么的。”

阮芋:“我记得萧樾初中好像读的是十八中?他以前家就住在我现在小区。”

乔羽真:“他肯定不会被欺负的吧,谁没事去惹他啊?感觉萧樾一拳就能把那群混混干死。”

阮芋悚然的心情还未平复,这边又被乔羽真逗乐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哈哈。”

晚些时候,回宿舍洗漱之后,阮芋爬上床,被子搂得紧紧实实,脑中闪过某些画面,纤瘦的身体像陡然坠入寒潭一般,不住地发着抖。

宿舍还未熄灯,阮芋用被子包住头,缩在柔软的黑暗中,拿出手机给萧樾发消息。

阮芋:【今晚的新闻你看了吗?二十七中虐猫那个】

萧樾刚刷了牙,坐在书桌前,用电脑微信给阮芋回复:

【看到了】

一中是不允许学生带笔记本电脑上学的,竞赛班学生是个例外。

尽管今年的竞赛已经结束,萧樾依然大喇喇使用着电脑,做着和竞赛无关的事。

萧樾:【你少看点】

收到这条消息,阮芋咬着指甲的嘴微微放松。

这应该是在关心她吧?

阮芋:【我胆子大着呢】

这句话显然外强中干。

她胆子确实大,小时候无知无畏,长大了有恃无恐,可她也有很害怕的东西。

比如死亡,还比如虐待她最喜欢的小猫小狗的画面。

阮芋想了想,问他:【你之前说的会虐猫的就是这伙人吧?现在他们受到制裁,小中秋是不是安全多了?】

萧樾:【是】

这群人的面孔和行径暴露在公众视野中,社区和物业肯定会加强管理,治安巡逻也会加强监控,他们走到哪儿都会沦为过街老鼠,被网暴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肯定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阮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给小中秋找领养了?我真是受够了那些人说要养结果一看小中秋照片就找各种理由推辞的嘴脸】

阮芋:【我们的宝宝多可爱啊!】

我们的。

萧樾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会儿,漆黑眼底勾起一抹笑意。

其实他找到有意向领养的人了,就是劳动。他家里的老黑猫前段时间去世了,他爹妈很想再养一只黑色田园弥补心灵的缺失,想来应该不会太在乎猫咪长相的美丑。

萧樾权衡了一会儿,回复道:【听你的】

如果把小中秋交给劳动他们家养,它就成了别猫的替代品,而且,他们家养得真不一定有阮芋现在养的好。

小中秋每天过得有多滋润,他这个直立行走的看着都有点羡慕。

隔了挺久,就在萧樾以为阮芋已经歇下,不会再回复的时候,聊天框又跳出新讯息。

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阮芋:【上周看小中秋耳朵里面好像有点黑黑的,我打算周末去买点治耳螨的药】

萧樾眨了眨眼。

很快回复:【我去买】

此时的女生宿舍,某座被褥堆成的小山包中。

阮芋弓着背,腿蜷在胸前,以类似卷虾的高难度动作趴在床上,手机搁在枕头上,两手十指轻按了按脸颊,指尖旋即渡来一片热意。

现在的她一点也不冷了。

甚至感到一丝潮热,眼睛紧盯着手机屏幕,看到对方发来不出意料的三个字,她得逞地摸了摸自己嘴唇,像一只高高翘着尾巴,傲娇地蹭过人类裤腿的猫咪。

萧樾:【我知道一家店,听初中同学说过有一款药好用,就在我以前学校附近】

阮芋继续傲娇:【行啊,那儿离我家挺近,我去买吧】

萧樾:【我买吧】

萧樾:【后天下午买完去找你】

阮芋指尖停留在唇珠,两指合起轻捏了下,像把玩一粒柔软的珍珠,另一只手简略地回复:

【哦,那行】

就这样互诉晚安,下一瞬她便平躺下来,整个人肆意舒展开。

双手也伸出被褥,手掌贴上冰凉的墙面。

好热啊今晚。

她乔张做致地拍了拍被子,自言自语了声。

也不知有没有人听见,忽然又提起被子捂住脸,抬脚踢了踢床板,来来回回各种小动作,就这么躁动了整整半宿。

彼时,熄灯铃悠然响起,从无数个广播喇叭传向校园各处。

浓黑的深夜彻底降临。

铃声响完,又过了一刻钟,萧樾合上电脑,利落地爬上床。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脑海中闪过无数凌乱的画面。

想起初二那年,放学路过二十七中附近的小巷。

清清趴跪在地上,泪水与泥污混合的脸被可怖的火光照亮。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夹杂大笑、大哭,以及动物临死前惊恐的嘶鸣。

回头看见他,女孩崩溃地爬出一米有余,用哭哑的声音喊他“哥哥,救救小花吧”。

当时年少轻狂,自以为从不屑于使用暴力,满脑子却只剩拳头说话。

那些人猝不及防,一下就被他干倒一个。

四个人都比他要高,缠斗在一起却不分胜负,萧樾最后甚至险胜,脊背绷得死直,在倒地的每个人脸上残忍地印了一脚。

可是,清清最喜欢的三花妹妹小花,在那个春日的傍晚,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事后她高烧了好几天,精神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来。

萧樾从来都是一个自我的人,可能还算正直有义气,但没有惹到他面前的事儿,他习惯视而不见,比如高一刚开学时候那个不爱洗澡的哥们,如果没祸害到他眼前,他哪里懒得管。

从来都是这样,不爱多管闲事,也不是个乐善好施的大慈善家。

初二那一架打就打了,伤筋动骨打怕他们之后,没有太多后续。

直到除夕那天,深夜的便利店里。

还是那群人。

用那道恶心的声线说——

“我们从不伤害人的。”

“那么丑的猫,帮她处理掉算了。”

“让她亲眼看看呗,不然多可惜。”

“不知道会不会比你妹妹还伤心,哈哈哈……”

……

如果不是被店员拉开,苦苦劝说除夕夜别动手,那晚的萧樾可能会比两年前下手还狠。

事后,萧樾挺庆幸没动手。

一是因为,如果动了手,那天晚些时候,他就没法和阮芋视频。

二是因为,既然年长了两岁,就应该想些更成熟的方法料理这件事。

社会的败类,还是应该交给社会来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