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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天苏婉儿见过苏母的尸体,知道她死前一直握着木雕小人儿后,就猜到了母亲的用意。

因为前朝佛教盛行,挤压了道教的生存空间,导致一些小型道观很难生存下去。

苏家父母与众不同,他们信道教,按苏父的话来说,人信神明是因为有所求,信佛的人太多,佛家的神仙帮人实现愿望也得一个一个来,不知道得等多长时间。

现在信道家的人少,他诚心祈祷的话,道家神仙就会先看见并且实现他的愿望。

一家三口从前时常去郊外山上那个小道观祈福,且每次都会捐不少的银钱,算是道观的贵客,所以在道观后院有着一间独属于他们苏家的房间,钥匙就在苏父手里。

后来,苏婉儿也不记得从何时起,父母就再也不带他去道观了,她问过为什么,父亲总是敷衍她,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问了。

可苏婉儿知道父亲自己会偷偷去道观,因为好几次苏婉儿都在他身上闻到了那个道观的香火味。

不过那时她已经懂得道理了,明白不是所有事都适合深究到底,就再没关注过。

直到她听说几方人翻遍了她家都没找到账本,再结合母亲异常的举动,苏婉儿便有了猜测。

如果是之前,苏婉儿还会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猜想,可看如今的局势,她不说也得说了。

父亲的这个案子,早就不再是他个人的事情了,皇室和世家借此互相攻伐,两方势力纠缠,母亲因此而死,下一个受害者可能就是父亲或者她。

她需要皇室或者世家其中一方坚定地保护他们,而账本就是她能给的报酬。

至于为什么会把账本给皇室,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宗政连祺的妻子,并且苏家对不起宁王一家,她心存歉疚。

另一方面则是,宁王以性命发誓,毒杀她母亲的绝对不是皇室,而是世家。

苏婉儿了解宁王的人品,选择相信他。

她说出了账本可能放在哪里,宁王派人去找,果真在道观后院的房间里,发现了藏在暗格里的账本。

把账本交给宗政逍,也算是将功赎罪了,至少保全了宁王府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除了找到账本,宗政逍收到的另一个消息是——苏潜快不行了。

狱卒去给苏潜送饭,发现他怎么叫都不起来,等狱卒进去看,才瞧见苏潜昏迷着,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宗政逍这边用刑的人都是有分寸的,能叫苏潜受苦,却不会要他性命。

果然,叫了大夫去看,说是犯人本就因为受刑而变得虚弱,后脑勺又肿了一块,旧伤加新伤,就成现在这样了。

脑袋本就是人体最重要的部位,一旦受伤就容易致命,更何况苏潜的脑袋大概是很用力撞到了墙上,不仅肿了还出血了。

现下几位大夫轮流诊治,都说这人快活不成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拿药吊着命,他们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吧。

向宗政逍报告这件事的人道:“苏潜后脑的伤是一夜之间出现的,而当晚只有贺大人前去牢房审问过苏潜,在收到这个消息后,周大人立即以怀疑贺大人意图杀人灭口为由,禁止贺大人及属下再靠近苏潜。”

周大人敢这么做也是有理有据的,墙上有苏潜的血迹,看位置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撞的。

这位周大人是宗政逍的人,护国将军的嫡子,而贺大人就是世家那边贺家年轻一辈的长子。

之前因世家的计谋,宗政逍不得已装作冷落护国将军一段时间,这次把审问苏潜的活儿交给周家儿郎,就是为了安周家的心。

“做得好。”宗政逍一扫方才的郁闷,唇角上扬。

世家这是觉得自己过得太好,自找麻烦来了,不过对宗政逍他们来说是好事。

之后宗政逍又吩咐了属下一些事,不到一天,贺大人伙同苏潜试图通过伪造账本结案不成,与苏潜起了矛盾,半夜独自前去面见苏潜,不知为何对其施以重刑,导致其濒死的消息就在国子监学子间传开了。

因为宗政逍这边的推动,学子们都在积极地讨论这件事。

“贺家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帮苏潜?肯定是有内情。之前还说姓苏的敢肆意受贿泄题,是因为有宁王府庇佑,这下再看,宁王府是真无辜,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要替人背黑锅。”

“就是,宁王贵为皇亲国戚,怎么会贪图这点贿赂,那些坏事肯定都是姓苏的瞒着宁王府干的,宁王一家真倒霉,摊上这种亲家。”

“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不过大家都在骂宁王府,我不敢吭声……”

说着,这位书生放低了声音,“要我说啊,姓苏的在国子监收受学生贿赂这么久,祭酒他们当真半点都没察觉到吗?我看啊,说不定他们都是一伙的,不过姓苏的不小心被人发现,刚好他女儿嫁给了宁王世子,所以上面的人干脆将计就计,把锅甩给了皇室。”

虽然都是年轻的学子,但朝堂上世家和皇室的纷争,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

“你说的有道理,这谁不知道贺家和崔家的关系,我看啊,肯定是苏潜被抓后,要挟他们,说如果不救他,就把他们是同伙的事给供出来,世家那边没法子,只好答应,谁知周大人是个严谨的,不同意,苏潜没有得救,跟贺大人起了争执,这才……”

有人替他补充没说完的,“世家向来蛮横惯了,居然敢晚上单独去见苏潜,还把人害成重伤,不一定是传闻中的要杀人灭口,可能就是单纯想教训姓苏的一顿,让他别乱说话,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反正苏潜还没死,即便死了,贺大人最后也不过会被判个用刑不当,降职罚几年俸禄就过去了,这对世家来说算得了什么?”

一学生戚戚然道:“听说苏夫人死了,可能是被毒杀的,皇室这边迫切要找出账本证明自己清白,苏夫人或许知道真正的账本在哪,皇室的人没理由杀她,所以动手的就只可能是不想让真正的账本出现的人了。”

他没说清楚,但所有人都知道谁最不想让账本出现,不就是假造账本的世家。

一时间舆论风向转变,之前是骂皇室包庇亲戚,对不起万千学子;如今是议论世家权势滔天,说杀人就杀人,今日是他,明天又是否会是你我?

宗政逍反败为胜的计划,至此成功了一小半。

他高兴了,世家那边就要愁眉苦脸了。

贺家主在听到苏潜快不行了的消息后,就狠狠给了儿子一耳光。

半夜单独去牢房见苏潜被人发现也就罢了,还一时冲动伤了苏潜,给了皇室发作的机会。

如今在外人眼里,他们世家无异于洪水猛兽,说是声誉扫地也不为过。

“蠢货,你若是直接杀了他,我还夸你一句果敢,知道提前毁灭证据,你要是被抓了我也能救你,但你看看,你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的,万一他醒来说了什么,你知道会给我们惹出多少麻烦吗?”

贺家主生气,不止是因为名声受损。

现在他们的人没办法接近苏潜,要是他真在临死前把前朝公主和余党的事、以及跟他们的合作都抖了出来,那可就糟糕了。

贺大人,也就是贺家主的儿子贺衍,捂着脸跪在地上,有些委屈地道:“是他突然扑过来要掐我,我不过是轻轻踹了他一脚,谁知道他这么不中用。”

贺衍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会因为犯错被他爹罚跪,还挨了打,这让他既羞窘又不爽,下意识为自己开脱。

看着儿子这副“反正我觉得我没错”的犟种样,贺家主气得青筋暴起,他强压怒火道:“你解释这些给谁听?谁在乎你为什么踹苏潜,这会儿最重要的是怎样才能让他彻底闭嘴!”

贺衍道:“父亲你都说了,让他彻底闭嘴不就好了,照顾他的大夫,还有能靠近他的狱卒,总不能一个都买不通吧?”

贺家主冷冷道:“这还用你说,可万一这是皇帝设下的陷阱呢?如果我们的人动手时被抓住,可就坐实杀人灭口的罪名了。”

如今世家算是进退两难了,早知道最开始就不该答应跟苏潜合作的,可他给出的条件又实在诱人。

见父亲着急,贺衍又说:“那晚我警告过苏潜了,如果他向皇室的人告密,那我们就把他养育前朝公主,与前朝余孽勾结的事说出去,让他们苏家遗臭万年。他看起来很在意名声的样子,应当会保守秘密。”

“你还算做了件正事。”贺家主感叹,“现下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苏潜出事后,世家深陷舆论沼泽,另外三家同时向贺家主施压,他也头疼得很。

贺衍不明白,“爹,就算皇上知道我们和苏潜合作了又怎么样?我们打死不认不就行了。假账本可以说是苏潜胡乱攀咬,我们之前想帮他结案,是受他谎言蒙蔽,半夜审问也是急着找到真账本还学子们一个公正。皇上没有证据,还能强行按头让我们认错吗?”

他越说越觉得对,“至于苏婉儿的身份和藏在京城的前朝余党,我们只是去调查了,没有跟他们联系或者合作,顶多是隐瞒不报,他皇帝能拿我们怎么样?”

贺家主都懒得生气了,世家站在高位太久,孩子们没吃过苦,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知道前朝余党存在还隐瞒不报,你以为这是小罪名吗?”贺家主对上儿子疑惑的神情,继续道:“一旦罪名落实,哪怕我们真和那些余孽无关,你信不信宗政逍都能捏造出一堆证据来证明我们和他们结交了。”

战乱才过去三年,民间对前朝暴虐无道的印象还在,自然也会仇视与其沾边的人和物。

只要让百姓知道世家和前朝余孽有关系,无论是什么关系,百姓们都会觉得世家和那些余党是一伙的。

到时候宗政逍无论随便给他们安什么罪名,百姓都会深信不疑,那样的话世家可就要倒霉了。

不过世家毕竟根深蒂固,宗政逍不可能一口气灭掉四个,那就可能会先拿一家杀鸡儆猴。

这次是他们贺家惹了麻烦,到时候很可能会被另外三家献祭出去。

听了父亲的话,贺衍沉默了,想必也是想清了其中关节。

良久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爹,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贺家主闭上眼睛,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说得简单,可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懂。

苏潜一日不死,世家就一日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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